雷阿公看着陈严,问:“阿仁那小子还好吧?”
陈严点了点头。
雷阿公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就他那两下子。”
“对不起。”陈严跟雷阿公道歉。
雷阿公却说:“如果是你爸,他就不会这样道歉。”
陈严眼中的愧疚之色更重了。
雷阿公道:“不必愧疚,你们家不欠村子任何人。”
陈严道:“我爸是带着遗憾和惭愧入的棺,这是他过不去的一个坎。”
雷阿公沉默了稍许,而后问:“所以你是为了你爸才回来做这个大队支书的?”
“一部分吧。”陈严回答:“三石毕竟是我的家,外面多一个陈严,少一个陈严,没什么大的影响,但对于咱们这个小小的村子,可能还是会有些不一样。至少我想用我的双手,去改变一些东西。”
雷阿公的目光黯淡着,顿了一顿,他道:“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曾经带着我们在黑暗里面抗争过,他想带着我们从深渊里面爬出来,可惜他只完成了一半。我很希望接下来的一半由你来替他做完,孩子,做你想做的去吧。”
陈严颔首。
雷阿公语气变得疲惫,他道:“我知道你的顾虑,村子里面的确什么人都有,所以我会帮你保密的。我同样希望你离公布身份的这一天,不会太远。”
陈严看着雷阿公认真的说:“谢谢。”
雷阿公挥了挥手,无力地说:“没什么事就早些回去吧,开荒种地,盖宿舍房,修建山塘,这些事情我会帮你去做动员的。”
陈严却还站在原地不动。
雷阿公又看陈严。
陈严道:“我也有个问题想问您。”
雷阿公微微颔首。
陈严看着雷阿公的眼睛,他问:“我想知道当初您被抓进去,是因为您没能逃走,还是您为了保护我爸?”
雷阿公露出微笑,平静地说:“是我运气不好,我跟你爸分两条路走,白军选了我这条。”
陈严问了心中疑惑之后,便转道下山了。
雷阿公坐在自家院子里看着陈严往山下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看见了下山的两条岔路。当年,也是在这个岔路口上,一条向左,一条向右。
“快,陈东渠往这边跑了。这边,这边,快去追,去追,一定不能让他跑了。”
“把孩子带上山,往山林里面跑,快。别管我,我去救东渠。”已经踏上向右岔路的雷阿哥再度返回,他捡起地上一块大石,爬上山坡,对着石头哈了一口气,就朝着白军二狗子的脑袋上使劲砸了上去:“嘿,二狗子们,你山哈爷爷在这儿呢!”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二狗子,还有围上来的清乡队,雷阿哥却骄傲地笑了,他不愧是十里八乡最优秀的猎户,手上这准头真是没谁了。
瞳仁中的画面逐渐飘远,再也无法站立的雷阿公脸上依旧露着骄傲地笑容。横隔二十多年的两张笑脸此刻竟融合到了一起,雷阿公始终认为那一记石头是他猎户生涯中砸出的最完美的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