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雷佳玉声音都变尖了。
“什么?”雷阿公都懵了:“你到底搞没搞懂,你知道他爸是谁吗?”
钟周全很光棍道:“不知道,我正准备去审问。”
雷阿公无语了:“那你折腾这么多干什么,你都不知道他爸是谁,你帮我报什么仇?”
钟周全挠挠头:“还需要知道他爸是谁才能帮你报仇?知道是仇人就行了啊。”
雷阿公有些心累,都说外甥像舅,这对甥舅都是一样的脑子简单的生物,他无奈道:“能不能用用脑子,用点子智慧行不行?真要报仇,我用等你吗?他爸……他爸是陈东渠。”
“啊!”钟周全嚯的一下站起来,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雷佳玉也很迷糊:“爷,陈东渠是谁?到底是不是他打断你的腿的?你不是被白军打断腿的吗?”
雷阿公目光复杂:“东渠是我的结义兄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腿不是他打断的,但跟他多多少少有些关系,我们村子很多人被他连累过。”
“他竟然是东渠大哥的孩子,那他就是小术?”钟周全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雷阿公微微颔首:“是的,他就是小术,只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换了现在这个名字,还瞒着所有人回来做了大队支书。”
钟周全问:“那……那他呢?他为什么不回来?”
雷阿公突然沉默。
雷佳玉都急死了,她道:“爷,舅,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这个陈东渠是谁,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怎么一提到他,你们的脸色都不一样了。”
雷阿公悠悠叹息,每次提到陈东渠,他都忍不住要多叹几下,他道:“阿玉,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要求你们要好好学习吗?”
雷佳玉道:“因为您说我们山哈受尽了没有文化的苦,解放前连算数都算不明白了,被人骗了也不知道,还白白让别人笑话和欺负,您说只有学习才可以从根本上改变我们民族的命运。”
雷阿公点头:“是的,但这个道理是东渠告诉我的。”
“他……”雷佳玉微微张大嘴。
雷阿公想到了从前,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远起来:“包括我的名字,正旺,也是他教我写的,我最初认得那几个字,都是他交我的,是他告诉了我学习和教育的重要性,所以我才会这么严格地要求你们。”
雷佳玉又问:“那人就是新支书的父亲?”
雷阿公点点头,道:“就是他,他们家就在山下小山坡上的那栋废弃二十多年的老房子里面,我们从小就认识。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从来不会看不起我们山哈。而且他胆子很大,小的时候就敢跟地主争辩地租的事情,但因为我们都没有文化,交租的时候七七八八的条子压上来,我们总会吃亏。”
“他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他很快就掌握这些算法了。我们山哈的文化水平最低,是最容易被欺骗和欺负的人,他总会帮着我们算账,就算被骗了,他也敢带着我们去找对方讨公道,所以很快他的名声就在村子里面打响了,我们这些山哈都非常尊敬他和相信他,我也跟他成为了好朋友。”
“别看我现在残了,走不了路了,年轻的时候我可是村子里面最健壮的后生。跑的最快,跳的最高,力气最大,打猎最多,他则是脑子最好的人,我们算是一文一武搭配上了。只不过那个时候还是很穷,干的也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雷佳玉想了想,问:“爷,我记得你是解放前打盐霸的时候才打出了自己的名气,干了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情,阿仁到现在还在念着呢,那他当年有跟你一起打盐霸吗?”
“有。”雷阿公缓缓点头:“我们是山区,不产盐,交通不便,全靠瓯江支流的小溪的船只贸易。盐霸周裕兴通过贿赂官老爷和打压其他生意人,很快就垄断了食盐交易。我记得是1930年,食盐价格一天比一天高,到后面五斤粮食才能换一斤盐,又是过年前,最是需要用盐的时候。我们被盐霸周裕兴逼的活不下去了,四格村的蓝政新带头反抗,我们两个村子离的很近,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
“你也知道我们山哈性子素来温和,不敢与人交恶,哪怕受欺负了,也是忍忍过了。当时我们都很犹豫,不敢得罪那个恶霸。是他教我们要反抗的,在我跟他的劝说下,我们三石村也加入了反抗的队伍。”
“我记得那是一个夜晚,他拿着土铳,我拿着柴刀,我们站在山坡上放声大吼,我们两族几百个农民绑着红袖带,带着柴刀,锄头,木棒轰轰烈烈去外舍村找盐霸算账了。”
“那个时候我站在山坡上,看着火蔑子冒着的点点星火,就像是一群蜂一样涌在了一起。你们没见过那个场面,就永远不会明白,那点点星火形成的火焰,在我心里燃烧了三十多年都没有熄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