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村外,景东公路旁。
“贵荣叔,新安江移民什么时候才能到,我都蹲半天了。”穿蓝黑色大襟短衫的畲族少年雷佳仁捶着自己的腿。
“贵荣,他们新安江人要住多久,我房子得给他们腾几天?总不能一直住下去吧,我们自己家现在也在挤的很。”
“贵荣,土地能再商量商量吗?哎,你是我们的干部,不能只考虑移民的事情,我们小队自己都种不出来多少粮食,再把这么多土地给他们,我们怎么办?”
“是啊,这不只是他们一个队的事,我们小队也少土地了,社员们天天跟我闹,你让我怎么办?上面到底给不给补偿,我们还种不种粮食了?”
“贵荣,他们粮食应该够吃的吧?他们啥时候开始交公粮啊,我们青黄不接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大队的,他们总该接济接济我们吧?”
“贵荣……”
“贵荣……”
社员们围着大队长严贵荣七嘴八舌地说着。
大队长严贵荣站在人群当间,不慌不忙地抽着旱烟,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他是淡定了,旁边人等不及了:“贵荣,你说句话。”
严贵荣缓缓吐出一口烟,让烟雾熏着自己的脸:“叽叽喳喳跟我讲没有用,新支书陈严去淳安接移民了,等会儿就到,有什么要求你们跟他说,我只是个二把手。
妇女主任任梅花走到严贵荣身边,她担忧道:“大家意见这么大,是我们工作没做好。”
严贵荣往山那头指了指,说:“你看那边,以前叶川农会的叶八弄和叶源两个村子,加上后来翁边,这三个村叫并入我们三石村,那个工作好做,人家啥都有,村民们又都知根知底。现在是移民,人家空着手就来了,我们还得提供土地,提供住房,又不是一平二调的时候。上面一点补贴不给,这工作让我们怎么做?”
任梅花也沉默下来,这段时间他们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勉强协调出来这点住房和土地,离着标准还远远不够,她看一眼严贵荣,道:“我看你要是自己当上支书,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你就是有情绪。”
严贵荣又吐出一口烟,他说:“我是想做支书的,不然他一个外来户,能真心实意为咱村子吗?他要是躺着不干活,那倒还好。可他那么年轻,我就怕他一点都不稳重,莽莽撞撞毛毛躁躁总想搞点事情,最后惹出一大堆麻烦。”
任梅花担忧地看着盘山公路处,她道:“我现在就希望移民的粮食能足备一点,这样各种问题还可以慢慢解决。”
严贵荣却道:“这还用你担心?移民是富裕县来的,又有移民补贴。”
说完,严贵荣扭头看向身后那群人,他道:“你们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嚷嚷,读点书长点见识行不行?人家淳安是甲级富裕县,谁差你们这三瓜两枣。还住多久?你先担心人家会不会嫌弃你们家房子破吧!”
这话出来,村民们的神色顿时缓和了很多,是啊,人家条件那么好,肯定不会惦记他们那点东西了。
“哎,来了,来了。”任梅花指着盘山处忽隐忽现的几辆木炭车。
众人齐齐看去。
车子绕过惊险无比的盘山道路,最后才停到他们面前。
“走吧,会一会新领导和新社员。”严贵荣把烟枪在鞋底上磕一下,而后别在腰间,上前走去。
车上翻身下来一个年轻人。
严贵荣挤出笑,伸出手上前:“陈支书,我们又见面了。”
任梅花看着严贵荣的假笑,无奈跟上前,心想着这个新支书可有的瞧了。
陈严刚跟严贵荣握上手,可却突然一阵恶心涌上来,他险而又险一个侧身:“呕!”
严贵荣赶紧抬脚,差点没吐他脚上,他心道好险,再晚一秒就中招了。
陈严抚着自己的胸口,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马岭头上这盘山路要我的命了,五脏六腑都飘移位了,抱歉,抱歉,移民就在后面,我还得呕两口。呕,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