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散碎银子绝对没有五两。
“哥儿好生养着吧,等大好了再上来给你父亲请安。”
邢氏根本不愿意在这前院里多呆,只稍微交代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王善保费婆子等陪房仆妇一阵风般走了。
就像是在这房间里多留一时半会,都会沾染上什么晦气一般。
小翠儿看着冯妈妈手里那块散碎银子,再也忍不住了。
“这太太也真的是,说是给五两,这里只怕连四两都没有。”
贾琮翻过身,撑在枕头上笑吟吟地看着小翠儿。
“人还没走远呢,你可仔细着被太太听见。”
也不知道原身是幸运还是不幸,从惊马上摔下来,除了被贾代善换了个芯子之外,手脚无损,行动无碍,只算是略受了些皮外伤。
被王太医看诊过后,敷了些宫内特制药膏散去手脚淤青,也就无甚大事。
“三爷,讨厌不讨厌,又唬我!”小翠儿朝贾琮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贾琮房里并没有多余的下人。
冯妈妈本是他生母的陪嫁丫鬟,其夫冯贵,婚后不久一病不起,就连唯一的孩子也没养住,只能再度进府做嬷嬷过活。
谁知贾琮生母产后失调,下红不止,还没等满月就撒手人寰。
临终前将他托付给冯妈妈,展眼已是七八年过去了。
随身老仆徐能则是冯妈妈生父。
就连小翠儿也不是府里挑上来的家生子,而是前些年徐能看着她可怜从牙婆手里买下来的,带进府里吃公食,目前算是贾琮唯一的贴身大丫鬟。
四人相依为命,在这荣府东院里煎熬度日,感情极深。
冯妈妈将碎银子收在螺钿小柜子里,随手点点小翠儿额头:“你也消停些,少在这调皮,快去传饭。”
“哥儿受了伤,用完膳后再服一剂药,也该好好歇着了。”
“是。”小翠儿笑嘻嘻的去东院大厨房里传饭。
深夜。
原本熟睡的贾琮忽然浑身一震,立时惊醒。
“吱呀”一声轻响。
似乎有人悄悄推开房门。
听脚步声绝对不是冯妈妈,更不是现在还躺在床边脚踏上呼呼大睡的小翠儿。
是谁?
谁会深更半夜来这僻静小院?
贾琮静静屏住呼吸。
只听来人越走越近,将双层床帐轻轻掀开。
一只温暖大手轻轻抚上他额头上包扎好的伤口。
“琮儿,你受委屈了……”
“若是你生母尚在,你又何至于此……”
“唉,一晃已是将近八年辰光,也不知道她在九泉之下,是不是还在恨我……”
“早知如此,当初我又何必……”
来人沉沉叹了口气,像是陷入了远久的回忆里。
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
贾琮心中无限狐疑乱窜,这声音听来倒像是记忆里贾赦的声音。
难道真是贾赦?
他不是从来不曾关心过半分这庶子,又怎么可能深更半夜悄悄前来看望?
提起过世生母的时候,语气中那份藏不住的懊悔伤感又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负心薄幸,凉薄无情呢?
“学里惊马的事,我已派人查明真相。”
“伱且安心休养,学里的人包括门上那几个欺负你身边人的混账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贾赦虽然被迫偏居东院,但毕竟是荣国府正儿八经的袭爵人。
他要真心想去查证些什么,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
贾琮心内微觉有些触动,却还是装作一副熟睡未醒的模样。
“至于宝玉跟秦钟,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贾赦的儿子,还轮不到他们作践欺辱!”
贾赦口中低低说着话,亲手给贾琮掖了掖被子,又坐了好一阵,才起身悄然离开小院。
他一走,贾琮立即睁开双眼。
从他刚刚听见的短短几句话来看,贾赦绝对不是书里描述那副荒唐暴虐贪花好色不近人情的模样。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贾赦连家主所居荣禧堂都要让给贾政那假正经?
难道真如前世网上那些同人文所猜测的那样?
因为贾母不慈?
但贾母不过是一介后宅老妇,就算是她身上带着国公夫人超一品诰命,到底也要讲究个三从四德。
贾赦做为荣国府真正袭爵人完全有底气跟她掰掰手腕。
背后究竟还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