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都护抬手阻止:“往后不要谈及英国公。”
“孩儿遵命。”
“你好像挺看重那个程三五?”齐大都护问道:“刚一回城便与他交手切磋,闹得温长史私下找我诉苦。”
齐知义笑着说:“孩儿是想,若能有这种剽悍勇武之士相助,都护府也能多一份力嘛。”
“攻打妖人巢穴的先锋营,你挑头。”齐大都护当即下令:“军中精锐你来选拔,那个程三五有什么想要的,你尽管答应。”
“父亲是想借程三五来试探那位绣衣使者?”齐知义问。
“不全然是。”齐大都护没再多言,他回忆起看到程三五的第一眼,便觉得此人难以揣测,久历杀伐的经验让他生出一个念头——说不定今番破敌平乱,关键还是在此人身上。
……
先行离开正堂的三人陷入了沉默,程三五有些烦躁地挠头,苏望廷脸色微沉,反倒是长青先生最先开口:
“没想到啊没想到,内侍省的大人物居然跟你们相处了这么久,真是丝毫不露破绽啊。”
听出对方毫不遮掩的讥讽之意,程三五骂道:“你这瞎眼道士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我此前虽然相助吴公子,却并非英国公的家臣僚属。”长青先生从容言道:“可伱们宝昌社背后就是陆相,这段日子,那個女人怕是在收集罪证,正想着如何把你们送进天牢,好攀扯上陆相。”
程三五正想着找块脏布塞进长青先生嘴里,此时后方传来阿芙那略带调笑意味的声音:
“你们可知,术者妖言惑众,可视同谋逆论罪。毕竟这类人只需要一些小手段,诸如谶纬图形、妖书妄语,便能唬骗众多无知百姓,几乎每隔数年就有这种人,乐此不彼地造反作乱。”
长青先生脸色一僵,方才那点自信得意全然不见,也不敢反驳阿芙。
“干嘛不说话?”阿芙扫视三个大男人,忍不住笑道:“你们该不会被吓到了吧?这一个个的,往日里尽是杀人不眨眼、高谈阔论不停嘴的厉害角色,此刻却变成了闷葫芦。”
“你厉害!谁比得过你?”程三五咬着牙说。
“生气了?”阿芙碧瞳明亮,她见程三五别过脸去,抱臂言道:“你看,就你们现在这样防范戒备,我还怎么办事?如今把事情弄清楚,对大家都好。”
苏望廷叉手说:“先前不知上使身份,多有冒犯,还请上使恕罪。”
阿芙轻拂眉额:“我就是不喜欢这一套,所以才不肯多说。不过苏掌事你应该早就猜出来了吧?”
程三五抬头望去,苏望廷与他对视一眼,然后答道:“只是有几分猜想,可一直不敢坦言求证。”
“那你们现在知道了。”阿芙语气很是轻松,仅凭言行还真看不出她是那令百官战栗、猛将低头的内侍省绣衣使者。
苏望廷不敢与之直视,心中开始迅速回忆自己过往言行,盘算着要如何对待这位绣衣使者了。
反倒是程三五很快从惊惶中走出,他有些不忿地磨了磨牙,忽然扭头问道:“之前在红沙镇,你是为了找彭宁?”
“不然呢?难不成我是饿了,专程去吸血?”阿芙笑问道。
程三五原地来回走动,很是费劲地想了一通,略带愠怒地问道:“那第二天一早,茂才社的人围攻我俩,你也在一旁看着?”
“是。”阿芙回答道:“其实我早就察觉到茂才社的人赶来红沙镇,要不然还会陪你多耍耍。”
程三五想起阿芙与他交手中途忽然离开,如今这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彭宁也是内侍省的人,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被杀?”程三五脸色迅速冷淡下来。
察觉到程三五不悦,阿芙收敛笑意:“没错,我还记得你答应彭宁,要把佛骨舍利送去长安内侍省。”
这话顿时激起程三五怒意:“以你的身手,救下彭宁轻而易举,为什么不出手?”
“他是魏公公的人。”阿芙直言。
“什么?谁?”程三五全然不解。
苏望廷在一旁提醒道:“当今内侍省由冯公公主持,魏公公为副。”
“然后呢?”程三五追问道。
苏望廷清楚程三五的性情,言辞闪烁:“这……兴许是内侍省里的纷争吧,我们外人不好过问。”
“我——”程三五一肚子愤怒无处发泄,他完全想不通:“就因为上面管事的人争权夺利,下面的人就看着同僚送死?”
苏望廷不想触这霉头,没有答话,阿芙开口质问道:“你跟彭宁相处也没几天,似乎用不着这样替他着想吧?”
“我看不惯!我就是看不惯!”程三五觉得浑身不自在,偏偏自己又说不清楚,只能愤然离去。
正好此时齐知义也走出门来,朝着程三五背影高声叫唤:“程三五,你干嘛去?”
“老子去喝酒!”程三五头也不回地答道。
“我也去!”齐知义毫不知情,兴冲冲地跟了上去。
苏望廷无奈叹息,他看了阿芙一眼:“上使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多少知晓老程脾气,又何必激他?”
“我还没说实话呢。”阿芙笑了一声。
“实话?”苏望廷不解。
“莫说彭宁,世人的死活又与我有何关系?”留下冷冷一句,阿芙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