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诸福咸至,事亲如舜至矣,非有圣德,孰能受命而臻此乎!”
读完起讲,杨寅秋不知不觉“咦”了一声。
这声吸引了正在喝茶的彭汝玉,他侧头朝半天没动静的杨寅秋看了看,只见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振奋之色。
“许是又看到了什么好句子!”彭汝玉也没在意。
可是杨寅秋脸上的兴奋之色越来越浓,越来越明显。
突然,杨寅秋捻须长笑道:“彭大人,你们扬州果然地灵人杰,地灵人杰!”
彭汝玉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不知大宗师此言何意。”
杨寅秋捧着手上的卷子,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道:“我这题目,长约百来字,头绪繁多,而这考生仅用三百来字便将题目阐述得明明白白,可见这考生驾驭题意之力也!”
说罢,他将手里的试卷递给了彭汝玉。
彭汝玉初时还以为杨寅秋这是老毛病翻了,又一惊一乍的。
但看完全文,他的脸上震撼之色却一点都不比杨寅秋少。
“此文用《史记》、《汉书》笔意,直将题目作为本传。而且文章义理精括,笔力雄浑。实乃雄文也!”彭汝玉也是进士出生,进士出身的人,几乎都是这个国家头部的精英人才。一篇八股文章好坏,他自然也是能读懂的。
杨寅秋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地激动道:“彭知府,你看这第一段详叙题之首节,为通篇立骨,并以“此岂不塞乎天地,通乎神明,位与禄而并隆”顺带题之次节,又插入受命之符,可以见矣一句直透下节,使得此文结构紧凑!”
彭汝玉指着卷子道:“第二段、第三段这几个【也】字使精神齐收,极其凝练。”
杨寅秋拿过彭汝玉手里的卷子找到这两段,默默读道:“且【诗】有征焉,谓嘉乐而宜民宜人,纪德显也。”
杨寅秋和彭汝玉两人平日里都是很严肃的那种。
但此时全都呼吸急促,面色涨红,这是看到一篇好文之后击节赞叹后的兴奋,这是读完一篇好文之后口有余香的兴奋。
彭汝玉道:“此文通篇不见分股,全为散体,纯粹就是一篇古文,有别制义常格之外,却得此奇观也!”
杨寅秋点了点头:“随题叙置,而其剥落呼吸,掉折渡落处,时文中史、迁也!”
台下一众书吏见两位大佬在台上各种吹捧此文,脸上全都露出好奇之色。
往年院试不是没有好文,但跟乡试、会试比起来,质量肯定是良莠不齐的。
可就算是乡试、会试,主考也不可能抓了一篇文章彩虹屁吹上了天。
甚至将做此文的童生夸成了司马迁,将此文比作《史记》。
开玩笑呢吧?
那可是太史公啊,别说本朝了,就算是汉以后,又能有多少人达到太史公的笔意高度?
这时,杨寅秋道:“此文章法之运转,气脉之灌输,如子美七言古诗,开合断续,奇变无方而使读者口顺心怡……”
说着到,他挺了挺,又把文章确认了一遍,嗯,通篇古意,不似那日徐鹤的文风。
一念及此,他转头对彭汝玉道:“此童生有院试案首之资,彭知府以为呢?”
彭汝玉比他稍稍沉稳些,点了点头,然后道:“确实,不过还要结合经义题来看!”
杨寅秋知道他这是老成持重之言,于是点了点头,在此文卷底中间位置画了个圈,做了个记号。
越靠中间,就是名次越高的意思,而这个试卷底部的圈圈,正好在试卷的最中心位置。
也就是说,抛开试帖诗这个不重要的考试项目,只要这个童生的经义题不那么拉胯,那么院试前十也是有希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