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一路,小伙一直未醒。
徐勇几次想开口,但几次都忍住了。
终于,在快靠近栟茶时,徐勇道:“鹤少爷……”
说完他看了一眼躺在船舱中的小伙道:“我前些年跟大老爷去过栟茶,那人的口音就是栟茶的!这节骨眼上……”
徐鹤笑了笑:“无妨,我们要去栟茶事先又没人知道,人家总不会派个探子专门在路上等我们的吧?”
徐勇皱眉道:“话虽如此,但船上带着一个陌生人,而且又是这么敏感的时候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此人面色黝黑,双手老茧十分厚实,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灶丁,万一趁着大家突然发难,这……”
徐鹤看了看那小伙,想了想后还是摇了摇头:“他若是灶丁,这身上的伤肯定是逃籍所致,我听说这些年灶头吞并卤池,普通灶户生活无以为继,在盐场又不能从事别的买卖,只能做个逃籍之人,说到底,都是可怜人,就让他休息好了,再给点银钱打发了吧!”
徐勇见徐鹤有自己的主见,于是不好再劝。
一旁的徐鹏这时凑过来问道:“鹤哥儿,马上快到栟茶了,咱们怎么办?”
徐鹤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要先打听好陈华现在在哪里,他毕竟代表着官府的意志,说话还是算点数的,当然,如果朝廷在栟茶盐场还有点公信力的话。
其次,就是找到一个名叫老郑头的盐工,具体名字不清楚,但据张盘龙说,徐嵩曾经去过栟茶,这个叫老郑头的盐工曾经负责架船送他们一行人回海陵。
途中徐嵩曾跟老郑头有过交谈,觉得他是个老实忠厚之人,而且说话办事很有分寸,当时徐嵩还赏了他点银子,虽然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但那一路上徐嵩甚是高兴,对这个老郑头的印象也很深刻。
这事后来他回家后说给张盘龙听,张盘龙就这么记住了。
不过张盘龙也不知道对方具体叫什么名字,如今还在不在世,只是窦家这样跟徐家亲近几十年的家族如今都受到了冲击,徐家在栟茶场里急需一个能了解事情起因经过的人,所以无奈,张盘龙提醒了徐鹤这个老郑头的事情。
“也就是说,只有先把这事情到底怎么爆发的,爆发的源头在哪里,当时究竟为什么出现了如此大的冲突,发展到两淮盐场都要杀官造反的地步!”
“搞清楚这些,才能有下一步的行动。”
徐鹏点了点头:“那若是事有变故,谈判不成,那盐场的灶丁们不就遭殃了,朝廷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徐鹤脸色凝重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全力劝说张兵宪不要刀兵相向,灶丁们不容易,生活本来就已经朝不保夕了,说到底,是……是朝廷和那些人辜负了他们啊!”
那些人代表的是谁,在场的都再清楚不过了,徐勇一直看守着孔怀堂,这些天孔怀堂夜夜笙歌的族老们的丑态,他尽收眼底。
他也是跟着大老爷出去见过世面的,这样的情景让他大失所望。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二老爷徐岱不是掌家的料子,更别说什么做官了。
但是他也没想到家族竟然好像就那么十多天,一下子滑进了深渊一般。
现在想想,不正是那些觥筹交错的家伙们带着徐家作死吗?
而他们辜负了徐家,辜负了大老爷这么多年辛勤治家,也同样辜负了几十年来支撑他们徐家产业的灶丁们。
在利益面前,徐家的做法,就是用他们的利益和生命换取徐岱自己的官帽和那些引盐。
这是趴在灶丁的身上吸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