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兀伊沿着山坡往下跑了一段路,回头一看没人追来,反倒心慌了起来。这几天下来,她已经摸清了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脾性,这种游刃有余的的姿态,恰恰说明他对兀兀伊的出逃早有准备。
兀兀伊知道山脚下全是阿兹特兰士兵,沿着山路一路向下,一定会被抓住。左右四顾了一会儿,她鼓起勇气,从一处看起来植被茂密的山崖上一跃而下!
迅速下降之中,她的手抓住了一颗横生过来的树木枝干,向前一晃,又抓住了斜向下方的另一个。两次减速之后,她平稳地落到了半山腰的一条山路上,尔后仅一个翻滚,她的身体又向着下方更深的山崖坠落了下去。
即便是猿猴,也没有兀兀伊此刻的灵敏。这是根植在一年到尾不停迁移的部落民血脉里的野性,在魔法的加持下,兀兀伊的身体能力又得到了更进一步的加强。她的身体轻盈地在一颗颗树的中间飞荡,以无与伦比的速度飞跃着需要绕路攀爬小半天的山峰,以此避开阿兹特兰士兵的注目。
——眼睛就在这时忽地垂了下来。
兀兀伊的计划是在看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吃自己口水时制定的。
为了能够成功暗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她必须要在无人注意之时提前将迷药偷偷含在口中。为了不错过机会,这几天里,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嘴里含着一份迷药。但达斯特所给的药物即便只是含在嘴里不咽下也会缓慢地生效,她必须要用魔法支撑着自己的精神,才能保持自己清醒的状态。一旦魔法失效,她就会因药力而陷入昏迷。
这些天里,她不知道因药物昏迷了多少次、又多少次在昏迷中将嘴里残余的迷药全部吞下。在得到今天这一次暗算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机会前,兀兀伊使用迷药的剂量和次数都已远远超过了正常的限额。
但是不这么做,她根本无法伤到内萨瓦尔科约特尔。
沉睡之中,她的手抓了个空。当她将眼皮努力地抬起来时,她的身体已经飞到了极限,从空中急坠而下。
正常状态下的人早已因此惊醒,但在药物的作用下,她只振作了一瞬,眼皮就又垂了下来。在醒与睡的界限之中,她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所用的力度几乎要把半个舌头生生咬落下来。在刺痛带来的片刻清醒中,她抓住了山崖上横出来的茅草。茅草很快断落,反把她的手割的鲜血淋漓。她马上又抓住了第二株,但过快的下坠速度把这第二株草也给扯断了。她落到山路上,身上的骨头发出了不妙的脆响。
——但她总算是活了下来。
“还有……一处悬崖要跳。”
她用手在地上攀爬着。无论如何,她也要逃离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魔爪、跑回家、把黑泉部落的真实消息带回海斯泰因那里——太阳王正在内萨瓦尔科约特尔的诱导下前往黑泉部落,如果海斯泰因去那里救甘,将会正面碰上阿兹特兰人的主力。
她终于爬到了悬崖的边缘。
出现在悬崖下方的,是阿兹特兰人结成片的军营。
她以为从悬崖上往下跳就能避开阿兹特兰人正在爬山的军队,她错了。正在翻越高峰的只不过是内萨瓦尔科约特尔部队的一部分——万人规模的军队,行军的阵线拉的远比她想象中的要长——这是在人口仅有几百人的部落里长大的兀兀伊所无法想象的事,正如凡人无法想象神的生活。
现在是白天,即便魔法再升一个档次,兀兀伊也不可能在人来人往的军营当中隐匿身形。而如果等到晚上,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就要醒了。到那时,她隐蔽身形的魔法反而会被察觉,暴露她的身份。
纵然已努力挣扎,但她还是陷于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布罗网之中,无法脱逃。
——不对。
兀兀伊想起了潜入黑泉部落后所观察到的一切。那个金发的男子,还有那个自称神使的女人……他们都展现过另外一种技术。
她抓住了临走前达斯特送给他的斗篷。
——要隐藏身形,未必要使用魔法。
内萨瓦尔科约特尔在随从的扶持下昏昏欲睡地走入了自己的营帐。
“看好那个小男孩就行。那才是重要人物。”
他在半睡半醒中发出不甚清晰的声音。
“至于那个女孩……等我睡醒再说。白天……她是跑不掉的。”
兀兀伊遇到的困境,内萨瓦尔科约特尔是心知肚明的。他的部队军队已经停止了行军,守住了各处下山的要道。他已经想象到兀兀伊被抓回来的情形,甚至已经想好了对兀兀伊的处罚。
这让他愉悦。
“既然还知道跑……那就可以多留一会儿,多玩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