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随眼中像是有一股气,没有地方发泄,只能这么强忍着,但终于还是一拳捶在了御案上。
“这江山,要不换你来坐?你是朕,你会如何?!”
“我坐不了……”慕容音坦然地对上皇帝的眼眸,“他谋逆,他该死……可你却不该千百般诱他。”
慕容随仰起头,冷寂的眸中也浮起了一丝动容。
“谁的血天生就是冷的呢?他也是为朕鞍前马后过的臣子,只是他终究还是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他今日是觊觎,你敢说明日他不会动手来抢么?”
慕容音默默地垂下眸,任何一丝怀疑,都可以成为皇帝直接动手的证据。
“薛简的父亲,曾是凤阁鸾台平章事,他的姑母,又曾是先帝执掌后宫二十多年的皇后,即使她被废后,即使薛允升挂冠而去,薛氏一族在朝中的人望,还是少有消减……”
“不单如此,薛简自己率着一支剽锐劲旅,他还要赢娶朕独一无二的皇妹!这个皇妹,父亲是独挡西境战乱的亲王,她将来还会有一块富饶的封地!”
“……这样的人不杀,你要朕如何安稳?朕不稳,则你不稳。”
慕容音抬头对上慕容随的眼眸,即使相隔甚远,那双眸子仍旧那么璀璨犀利。
皇帝已经对她说了全部的实话,她可以理解……完全理解……
却终不能做到将此事轻描淡写地放下,说一声算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不会再在你面前提起。只是,皇兄……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史官记着,日后再想这么做的时候,臣妹想请您,好好思量。”
“朕管不了百年千年,只能顾及眼下。”
慕容随眼中没有一丝矛盾与挣扎,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甚至做得更果决。
“您是圣明的君主,我走了……告退。”
她踩着亮得能映衬出人影的砖地走了出去,秋雨滴滴霏霏,已经在南书房外下成了一道雨帘,她推开上来撑伞的小太监,望着苍穹。
上面会不会有一片云,藏着薛简的魂魄?
说不定他就在悄悄看着她,反正他从苦海中挣脱了出去,轻捷地飘往了天地间。
无处可寻,却又无处不在。
她的心间好像也下了一场大雨,冰凉凉地浇透了每一寸,眼眶亦是渐渐模糊了起来……
义无反顾地走入那道雨帘……
慕容随一直凝注着慕容音的背影,看她单薄地离开了南书房,形影相吊,复杂的眸光中,暗藏一丝歉意。
轻轻闭上眼,再度睁开时,他又是那个冷冰冰的帝王。
“来人。”
安福悄悄地走到他身边,顺着眉眼,方才小睿王离开时,皇帝脸上变幻的神情,他悉数看到了……
“拟旨,睿亲王世子,宣德明恩,才通世务,实赖肱骨之任臣。适会魏敌觊我南境,当即谕令睿亲王世子亲赴康州,代朕定边,望卿勤勉,不负朕托。”
安福猛的一惊,这是要将她流放去南境么……?
慕容音一个女子,如何能守得下来南境!
“皇上,”安福小心地弓着身子,“世子殿下,如何能担此大任?她只是一个女子……”
他怕皇帝一时置气,将他的皇妹推去那险地,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日后皇上真的会后悔死……
“她一人足够。”慕容随的语气不容质疑,“有她一人在,宣平王……不敢逾雷池半步。”
安福顺从地允诺,皇帝的意思,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结果到底如何,只能看小睿王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