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数千里外的大魏洛都,一场细雨刚过,藕花缀露,兰舟采香。
深墙内的王府中,一池荷莲散着淡淡幽香,一叶轻舟荡在藕花间,许慕宽轻袍缓带,枕着手躺在舟中,双眼微闭,一本纸页已微微泛黄的书册盖在胸前。
浅眠中反手一摸,许慕宽已觉握住横置在船头的一枝荷花,便随意往莲丛中抛去,刹那间,鸥鹭惊起。
回到大魏后,许慕宽便每日闭在府中,也有时间细细盘算与大燕一役的得失,也正是回洛都后,他才知道,大魏在北境一役的损失,远比他想象的要惨重。
祈南王十万精锐,几乎全部覆没在大燕慕容随所率的铁蹄下,而他本人也是负伤逃出。
原本带着必胜之心的战争打成这个样子,大魏朝野震惊,弹劾祈南王的奏折雪花般堆满魏皇的案头,一些暗属宣平王的朝臣更实在朝堂上不遗余力地攻击。
在几乎所有大臣的猛推下,祈南王这面破墙轰然倒落。
祈南王本人被削去所有实职,幽禁在府。所有朝臣都断定宣平王会借此机会争权夺势,但出乎意料的是,宣平王依旧不争不抢,除了日常上朝请安外,连魏皇的书房都未踏入过一步。
许慕宽知道,得势与不得势,不在自己如何争抢,最终在魏皇给与不给……此等时候,没必要自己在朝堂上一家独大。
轻舟带着水痕冉冉而去,“嘭”地一声轻响,舟尾已碰到池沿。
许慕宽从那满池荷莲中长身而起,微风掀起他袍摆,他整整衣襟,目光如水般透彻。
肖素衣已在池边等了许久,许慕宽一上岸,她便恭敬地跟在他身后。
“爷,雍京那边来消息了,两件事。”
许慕宽不紧不慢地行至院中一株枇杷树下,在竹榻上斜坐了,才示意肖素衣开口。
他如此懒散做派,连肖素衣都微微惊愕。只是别人不知道,许慕宽自己却很清楚,出征在即,如此闲逸,能偷得一分……便多偷一分罢。
肖素衣一福身子,款款道:“大燕皇帝,已下旨让宁王率军趁胜追击,目的在于以康、毫二州为依托,再占我北境几个州府。所以咱们朝中一直在说的议和便议不成了,即便使团过去了,八成也回不来……”
“嗯……朝中不知道大燕的打算,所以使团仍旧会去,派去议和的使团人选,多安排祈南王那边的人,我看祈南王前段时间笼络到那批风头很盛的那些仕子,就可以安排些进去。你告诉咱们在礼部的人,选定了,就快些出发,先让他们陷在大燕。”
前段时间,这批仕子对他进行了从头到脚的攻击,当时他人在大燕,那个替身差些就顶不住。许慕宽从未忘记此仇,趁这次去了就铁定回不来,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吩咐定,许慕宽轻轻颔首,让肖素衣继续说下去。
“宁王此次南征,依托地利,大军仍然走涿阳道,前锋分两股,一左一右南下,攻势呈钳形。若咱们要应对,最得当的方法,便是斩头去尾……断中间。燕军几处粮草大营的布置所在,怀王也说得很详细。”
许慕宽眼神一动,怀王准备得如此详细,一副将兄弟往火坑推的做派,果然与宁王早已是不死不休。
“将领是哪几位?”
“前锋是号称大燕第一名将的成冲,后方的粮草调度官员,则是康州刺史李劲松。成冲不必说,您清楚。这个李劲松,是大燕景兴十九年进士,一向骑墙中庸,若说在怀、宁二王之间偏向谁,应是稍偏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