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阵边缘,密林之中,两具尸体躺在地上,两道身影相视而笑。
林啸手中攥着渡尘丝,笑意不减。“还能谈?不知事到如今,形势调转,你命在我手,又有何本钱可谈?”
那长发青年笑着将头一摇。“当然是有你无法拒绝的理由。”
“哦?难道你能立刻让我元婴大成,成就人仙之境?”林啸调侃道。
“道友说笑了。”长发青年望着林啸,面色淡然,“既然道友身在仙门,我有一言,却想让道友听上一听。”
林啸倒没拒绝,直言道:“听听可以,但若想一句话,活下一条命,道友想得却也太过简单了些。”
“简不简单,你我不妨再论。”
长发青年浅笑一声,浑然不似命悬一线,危在旦夕之人。
就听他信口言道。
“所谓仙者,不过山中人尔,说到底了,也还是人。既然是人,便逃不出爱恨,躲不过情仇。”
“道友既然仙门行走,总还知道,我辈中人,最忌结仇,结了便是不死不休;也最记承恩,承了便是守望相助。”
那长发青年负手而立,声音舒缓,款款而谈。
“除非你修为绝顶,作天上人,不然,这一方江湖讲的,从来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此言,道友以为然否?”
林啸只是静静听着,却没说话。
就见那长发青年面带微笑,继续言道。
“观道友一介散修,资质平平,正是仙门底层,俯首刨食之徒,衣食无着之辈,即便福缘深厚,得了不少法宝典藏,也还是孑然一身,孤家寡人。”
“难道道友以为,凭着一点奇遇所得,便能逆天改命,得成大道么?”
“若真做此想,便真的错了。要知,散修终是散修,凡人终是凡人,任你穷其一生,也翻不得天去!这,便是诸家法度,仙门道理!”
说到此处,那长发青年眉峰一挑,神色傲然。
“不过道友如今却有个机会,放在眼前,我说过,你我能成朋友,便一定能成。”
“你若想让炼气巅峰为奴,我便能让其与你做狗;你若想让圣女仙子为伴,我便能让其在你胯下承欢;你若想要镇派绝学,山门秘宝,我便能让其成你囊中之物!”
“我就问道友一句,你,不想么?”
林啸听着,双眼微眯。“你究竟何人?”
“问我何人?哈哈哈……”
那长发青年放声一笑,“好叫道友知道,在下复姓左师,单字英,家父北延国空苍殿,金丹修士,龙禅阁主左师煌。”
说话间抬手一请。“与我为敌,你死无葬身之地;与我为友,你平步青云之梯,不知道友意下如……”
没等说完,只觉颈间一轻,耳中似是听到风声一般,看着一抹血烟喷在身前。
“你……”
那名叫左师英的青年人目光一抖,似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对方真会动手杀自己一般,眼中尽是愤怒、不解,最后转成如有实质的怨毒,死死盯住了远处那道身影。
而对面那人却始终一脸平静,古井无波。
“之所以听你聒噪半晌,不过是压制伤势的同时,弄清跟脚,知道以后该防着谁来杀我。”
“对了,也叫道友知道,在下姓林,单字啸,无父无母,无名之辈,的确土里刨食,血中搏命,但也不在乎与你不死不休。”
此话说完,林啸翻手一抖,尘丝轻羽剑倒飞而回,于半空中抖落一线猩红血珠。
而那左师英则踉跄两步,重瞳右眼炸成一片血肉,身子一歪,尸首分离,摔在了一片落叶之中。
低头看着左师英的尸体,林啸强压胸口处不停翻涌的气血,捡起墨条,便想打扫战场,速速离开此地。
可当他的手触到对方腰间包囊之时,却是一愣。
只因这灰色小包竟不是储物法宝,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皮质小包。
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做他想,毕竟仙门之中,行止古怪之人不知凡几,便直接将其收入囊中,只留以后再说。
至于左师英能生抗引风刀之事,林啸当然未曾忘记,只在他身上一摸,便发现其中关窍——原来在他外衣之下,穿了一件连臂软甲。
稍费了些功夫将其扯下,即便林啸对防身法宝无甚研究,也知道这物件绝非凡品。
只因此甲通体玄墨,轻若无物,也不知何种材质制成,非丝非布,非金非铁,拿在手中薄如蝉翼,又细腻光滑,当真巧夺天工,不见一丝粗劣匠气。
本着花开怕早,保命怕晚的道理,林啸也没客气,当即将其穿在外套之内,自己身上。
话说凭着这件软甲,除非如左师英一样被砍了脑袋,不然对上筑基之下,炼气之内,恐怕想死也难。
不过此举也在林啸心中引出个古怪念头。
想来也是有趣,要说世俗之间,掘坟盗墓,扒死人衣物,那是受人唾弃,丧尽天良之事。
可到了仙门之中,探阵寻宝,杀人越货,却成了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说不得,一件法宝良材入手,还能和同辈修士炫耀一番,说一句机缘所得,传承有序。
两相比较,也是讽刺得紧。
按下心中种种,林啸手脚麻利地收了左师英所留之物,又将巩晏和那位不知名修士的储物袋和兵刃收好,便展开身法,飞入山林之中。
可这不运功不要紧,真要催动真元之时,林啸才发现自己现在的伤势,到底有多重。
只在林中奔行了二三里有余,便觉踏在枝杈上的脚腕一软,当空落下,直接摔在了地上。
挣扎着还想起身,胸腔中不停翻涌的气血再也压抑不住,直接一口血水,喷了出来。
此时满脸冷汗,面如金纸的他,只觉浑身发冷,再无半点力气
攀住一棵大树,勉强靠在树上,再用灵觉内视,却只剩下苦笑连连。
自打进入仙府遗阵,这连番恶战就没停过,先是被大阵阵守重创,之后被玉竹书院弟子留下剑伤,紧跟着被炼气十重的方觉当胸一脚,又和左师英一场死斗,尤其是最后那一掌,若不是自己强压伤势,恐怕真元气团都会被当场震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