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的王命下达,赵国这台新锐的机器很快运转了起来。
即便如今已经是在夜里,出得王宫后的几位大臣,也纷纷各自回到衙门之中,将赵括的王命执行下去。
一封封书简,很快从各个有司衙门中传递而出;紧紧闭着的城门也悄然被一块块令牌给叫开;一只只信鸽更是驮着绝密的命令向着各个方向飞翔而去。
调兵的调兵,准备粮草的准备粮草,查探消息的查探消息,其中最惨的莫过于虞卿了,还在睡觉中的他,就被平原君从被窝中给拉了出来,与其一道商议明日出使的名单。
一群又一群的官吏在夜色中悄然穿梭着......
“内卷”之况,更甚于今。
不过,也正因为有着这群不惧辛劳的骨干力量,赵国才能如此地蒸蒸向上。
当然,赵国的臣子内卷不已,身为赵国唯一的对手的秦国,自然也有着一批的忠臣良将。
也就在平原君等人为赵括的王命而奔波之时,崤山之中,偌大的秦军大营之内,秦军的主将王龁仍在案几之前,对着一张舆图细细地思索着。
手握着如今的秦国过半的兵马,由不得王龁不尽心竭力。
而在那案几之上,摊开的舆图,却并不是王龁所熟知的上党郡,而是周王畿的地图。
没错,此次趁着赵军北上杀胡的机会,秦军并没有想要挑起与赵国的决战,而是选择了灭掉周王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秦国和赵国的想法是一样的——先剪除掉可能存在的威胁,同时扩大自身的国力,最后再与宿敌决战。
当然,进攻周王畿而非赵国本土的决策,即便是在秦国之中,也很是经历过一场辩驳的。
上党之要、河内之利,不言可知,秦国上下在得知了赵国大军北上之际,顿时就要求兴兵讨赵,就连王龁自己心中也是想要重返上党一雪前耻的。
连秦国如今的大将王龁都如此考虑,其他之人更别提了。
只是,曾经提出过远交近攻的国策,让秦国放弃中原膏腴之地,而重返天下屋脊的范睢,范相国,却又在此时,力挽狂澜般地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即便是王龁,也不由得在心中默默为当日范睢的风姿所吸引。
是的,那日的朝会,范睢几乎站到了所有秦人的对立面,大声地阐述着他的观点:“秦赵决战尚未到时机,应继续行远交近攻之策,将赵国之外的势力一一剪除,再行于赵国决战。”
听得范睢的言语,众人自然皆骂其鼠胆。
只是,接下来,范睢的一番话语,却是着实征服了在场所有的老秦人,也再度将秦国从危险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攻赵者,败则有亡国之危,而胜亦无尺寸之利也。
赵国主力虽已北调,然上党境内仍有大军数万,虽无力以抗我大军之危,然以野王城及上党地形之要,阻我大军于一时,却是易如反掌。
一旦我军受阻与上党境内,则赵必令北上之军回援,至那时,即便我军利用时间差向前推进一番,亦不过恢复长平之战形势而已。
我大秦虽经五年修养,却不能在历经一次长平之耗也。此其一也。
其二者,我军与赵军对战,胜负尚在两可之间,一旦有他国介入,则战事之走向,殊难于控制也,尤其韩魏之军,一旦侧袭我军,则败亡不远也。
其三,即便我军闪击赵国,而胜于赵国,我军也必元气大伤,其余诸国必蠢蠢欲动,或挑战火于鄢郢之地,或侧后袭击我于上党之境内,则我军虽败赵国,却难得其地,难掠其民,徒耗国力,而成他国之势也。
此所谓,胜不能全胜,败则危亡也。”
此言一出,秦王也是稍作踟蹰,当即又问道:“如此良机,吾岂能轻纵之。若是放任赵国剪除胡人之危,其国力必愈强也,而我大秦今日不战,来日则又何以制之焉?”
“禀我王。”范睢不疾不徐地说道:“赵国攻胡以壮其力,我大秦亦可趁此赵国无力出手之机会,攻打他国,以壮我大秦之力也。”
“相国谬也。”当即一个武将便出言反对道:“以我秦军之力攻之赵国惧之他国来援,我军进攻他国,赵国不曾来援乎?”
“或许会来援也。”范睢依旧不疾不徐地说道:“然,我军攻之赵地上党,赵军必弃之胡人,全力回返,而若我军攻之他国,赵国又岂会弃之己方攻胡之国策,而全力救援他国哉?故此,即便赵军来援他国,不过数万之兵力也,与之倾国之兵,当有天壤之别也。”
“况且,本相所选之地,赵国是否愿意援助之,尚且两说也。”范睢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道。
“相国所言之地,是乃何处?”秦王显然有些心动了,当即又询问范睢道。
“禀我王,微臣建议之进攻之地者,周朝王畿之地也。”范睢微微拱手,拜而道之。
话音落下,众朝臣皆是议论纷纷。
支持者有之,毕竟财帛动人心,周朝八百年积蓄,想想都令人兴奋不已,更何况,那里还有象征着天下的九鼎!
反对者也有之,毕竟那可是周朝啊!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宗主国,如今兴兵而讨伐之,道义上说不过去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会不会引起各国的强烈反对,甚至成了一次六国伐秦?
这联军的威力,可一点不会比赵国的大军小啊!
“爱卿且细言之。”秦王自然也对其中利弊早有所判断,但一时间却也决策不了。
当即,范睢微微拱手,随即继续说道:“微臣所四,攻打周王畿者有理由共四也。
其一,曰名正而言顺。先王举鼎,崩于周地,先王虽勇武,但非短智之人,何故一气之下而举九鼎?而先王又是何其英武,何故因举鼎膑崩而亡?若非我王及时归来,又有太后相助,则秦之大业恐毁于内乱矣。
其中种种皆是利于六国而害于秦,而其中又是否有周王室之身影?
此事,虽已不可考,然君子之仇,十世尤记也,则周朝之罪可追、秦国之仇可报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