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道呢?”孙池继续问。
“年龄太大,即使夺舍成功,也维持不了几年。”杨行才完,就见那老道被几个满身酒味的修士推搡着围了起来。
“杨大侠要出手了吗?”孙池又在调侃。
杨行摇了摇头,他已探出这老道是筑基修为,根本无需惧怕这几个炼气期的酒鬼。等老道拿出九节杖,他更是没了看好戏的心思:居然就是那个骗凡人喝符水的“太平道”!
“逃兵没什么丢脸的,逃兵也可以加入‘太平道’!”老道对着几个酒鬼劝,“中原不同于南疆,南疆归化不及百年,还有很多无主之地。中原地界,哪里不是被世家、豪强盘踞百年以上?单这信阳寨,周围的田地不也被黄氏占得满满当当?要是投胎当个凡人还好,甘为民俯首听命便罢,可既然修了仙入晾,还能当民吗?”
疑似霍山逃兵的几个酒鬼住了手。杨行听了也有些动容,之前曹锥也过类似的话。
“我知道你们都曾是淳朴的兵士,渴望建功立业,从未想过逃跑。很多人一上战场就崩溃了,有些人死了,更多人坚持下来,经历了数不清的战斗,这一次侥幸幸存,下一次也可能死掉。同袍来去,将军被杀,整编再整编,直到你环顾四周,意识到认识的人都已死去,惶然不知为何而战,而敌军又杀到眼前,你们才选择转身离开,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躲起来。一身铠甲不如一杯烈酒,喝了上顿没下顿,有今没明,在颓废中等死。”老道的话很蛊惑人心,“但你们不知道,这番战场经历才是最宝贵的,也是‘太平道’最需要的!”
那几个酒鬼痛哭流涕,当即拜倒。
这时一队卫兵冲了进来,在场的人惊慌逃窜。杨行也想离去,却被领头的卫兵认了出来。“前辈!您怎么在这里?在下有眼无珠,不识金丹前辈!”却是昨日才话别的曹锥。原来他和曹剑两人已被信阳寨收编,还得了命令,若重遇杨行,务必要请去与城主一见。
杨行自无不可,随他而去。
----------
“在下霍山杨行,路上遭遇盗匪,意外流落至此。”城主居所就在东南角的城墙堡垒之上,杨行对曹锥曹剑都能蒙骗的城主没什么兴趣,打算刷一遍名声就离去。
“信阳寨既是一个寨,也是一座城。”城主是一个精神隽烁的老人,眼如铜铃,声如洪钟,颇有一番威仪。“信阳寨对修士不设防,可以从北墙自由翻越,南边城门专给凡人进出。”
“倒是在下过于谨慎了。”杨行晒然一笑。
“要信阳寨的历史,也有一百年了,从朝廷下南疆开始。那时我还是信陵君府上的门客,来南疆立了军功结沥,在南阳当客卿,最后来汝南郡打拼。如今我‘汝南黄氏’有灵台百座,足称一方县豪。”城主继续道,“我虽老矣,可有一子也结沥,在汝南郡守身边效力;有一女,嫁与汝南千年世家荀氏;有一孙筑基多年,已随荀氏公子入西邑太学侍读。”
“城主好大的家业!”杨行这话真心实意,且不百年金丹、百座灵台,就与郡守、世家、西邑的关系,这汝南黄氏不但不会倒,恐怕会长久延续下去。果然又“豪”又“强”。
“不敢当。只是老夫有一疑虑,敢请壮士解答。”
“城主请。”
“近来老夫耳闻,我信阳寨周边,有一俊才声名鹊起。他教训盗贼,驱赶狼群,护卫商队;他平易近人,隐藏金丹修为,与人平辈结交;他乐善好施,将贵重法器赠与路人。敢问壮士,可曾听过此人?”
杨行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应。
“还有一人,带着伴兽行走,疑似南疆越人;他造访我的灵台,藐视我的弟子,接着打伤我的卫兵,潜伏于我的集市,与‘太平道’结交,欲对信阳寨不利!壮士可曾听过此人?”
杨行大感意外,不知为何引起了对方的敌意。
城主观察杨行的反应,又问:“你可是我敌人之后?”
杨行摇了摇头。
“故人之后?”
杨行又摇了摇头。
城主大惑不解:“南边寨子有你的消息,回来的镖师也在我面前提到你,今日那两个打秋风的也传诵着你的姓名。我很疑惑,一个霍家军将领,从桐柏山中来,到处留名。我该怎么招待你?”
“城主多心了。在下非敌非友,只是一个过客。如果有需要,我可以立即离开。”杨行知道,是自己反常的行为引起了这个谨慎城主的注意,同时他也为对方强大的情报搜集能力而惊心。信阳寨真的对修士不设防吗?
“壮士既然敢来见我,又如此坦诚相告,老夫选择相信。”城主递过来一个储物袋,杨行推辞不过,还是接了,里面是今日拍卖的几根魂柱,算是一分大礼。
离去前,城主感慨的:“当初桐柏山的大冢宰招兵买马,要到信阳寨来贴告示;现在霍山的商队出了南阳,仍会到信阳寨来歇脚。黄氏之所以历经百年不倒,不是我有多豪多强,而是我一直坚持:与人方便。我给那曹氏叔侄各一座灵台,不是我真信了他们的鬼话,是因为他们和你有牵扯。我专门跟你这些话,不仅因为刚才的怀疑有些失礼,还因为我觉得你迟早是个人物。希望你不要因此记恨老夫。”
“不敢,不敢。”如此一番低摔高捧,又拿人手短,杨行虽然心中不快,确实没有理由记恨。他是真的没想到,才到中原第一站,遇到的区区一个县豪,就有如茨气魄。果然是不能瞧了下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