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英修道已经有两个月了,她今年十五岁。
村里人不叫“修道”,叫“做神仙”,红英从小就听大人们讲,村里的人都是神仙的后代。小时候起,就常有神仙来,帮大家做好事,但村里一直没人能再“做神仙”。
因此,她刚被余刚收为弟子时,很是风光了一阵;后来一直入不了门,就又沉寂了下来。
直到那个罗公子的到来。那议定之后,罗公子的人说过几天会再来找她。她久久的盼着,半个月过去了,仙人们一直没有再来。
师傅也开始焦躁起来,常常在村里转悠,终于下了决心要带她去仙山了。
离家的那天,姐姐酸溜溜的说罗公子是看上她的子了,让她在爹娘面前羞燥不已。
爹娘却觉得在在理,打发她早点出去,说若是高攀不上,做个普通仙人弟子也是好的;倘实在没有仙缘,也可以还俗,用仙山的一棵仙草就可以换凡俗的十几亩田,足够一家人种的了。
和师傅离开村子,村里人都来相送,都夸她长得好,很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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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行走了整整一天,红英走得脚都酸了,才到仙山脚下的集市。
集市真是闹:高楼、长街、好大的房子,铺里挂着半边的猪,粮油店当街磨芝麻,满街都是小磨香油的香味,布店,卖花花草草的什么斋,卖绒花的,卖丝线的,粘糖人的,耍杂耍的……她什么都想看看。
但师傅只买了干粮,还一劲的催她:“快走!快走!”
师傅说这是凡人的集市,山上还有仙人的集市,更闹些;不过他们是摸黑上山,到了仙人集市,什么都没看到。
两人住进有楼梯的大房子,楼道的尽头是两间房,一边写着一副字。师傅拿着烛台走到门口念了出来:知其雄而守其雌,知其强而守其弱。红英不识字,师傅也不解释,让她进了“雌”的一间,自己住“弱”的一间。
第二天师傅去打听消息,不准她出去,她就靠着窗台看着外面。她的窗户正对着一条狭长的胡同,两边都是白色的高墙,她也就只能看到胡同尽头的一小截道路,和路上一个个匆匆而过的影。
听说出现在这里的都是仙人,红英便就着经过胡同口的影数数,才数到三十多就乱了,她一颗心慢慢跌了下去:原来仙山里有这么多仙人啊,能“做神仙”并不稀奇。
虽不能出去,饮食却是不缺。早上店家送了粥,中午吃了馒头和两张大饼,晚间她正在房里剥着家里带来的莲蓬时,师傅余刚回来了。
“商队前天就出发了,往我们来的方向,看来是错过了。”
红英手上剥了满手的莲子就一颗颗的掉了下来。“那怎么办?”声音近似哭腔。
师傅沉吟起来。
红英知道师傅在考虑,是回去村里,还是去追罗公子他们。她大声说道:“我不回去!”
“好吧,我们去荒原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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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刚想,商队既然走的是商路,就该在沿路的宗门停留。他知道往荒原的方向有好几个宗门,可以赶过去碰碰运气,兴许能追上。步行是来不及了,需得骑马;红英不会,只能两人共骑一匹;那就得多几匹一起上路,好换着骑。
第二一早,他在坊市购了三匹高头马,和红英二人往西南而去。
辛苦跋涉了几天,经过的几个宗门都说霍山商队才来过,又走了,好像总是差一点。余刚想,世事便是如此:他隐居在山村时,霍家军和商队都过来劝,他不为所动;现在被撩拨得想出来做事了,一个个又都跑远了。
又闷头跑了几天,到了这天正午,红英还在支撑着,马先倒下了两匹。干粮也吃完了,余刚自是不需要,红英却还是凡人之。两人不得已停下,到了就近的一处宗门,打算好好休息两天,就回去了。
这个宗门不在灵山之中,反而位于一处凡俗村镇之内,号为“沙洋门”。
按说凡俗村镇的灵气远不如灵山充裕,再怎么布置聚灵法阵也凑不出一个三阶洞府来。但沙洋门下凡人众多,家家田里都种着银叶草、霸竹、符草等低阶灵草,平时精心维护,长成了也不收割,任其烂在田里,散发出阵阵灵蕴。一年年下来,再加上聚灵法阵的功效,沙洋门硬是在凡俗中生生造出了一片有灵之地来。
即便如此,下辖数千户、方圆数万亩的沙洋门也只能供应出一座三阶洞府,数座二阶洞府,供筑基门主和几个弟子修行。若算上法阵的消耗、凡人的口粮、来年的种子等成本,就只能称得上苦苦支撑了。
沙洋门的筑基门主叫明跃,算是余刚的老熟人,见红英又饿又累的模样,叫弟子上了一碗煮鸡蛋、一碗蒸芋头、几个煎藕团子,红英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慢点吃,沙洋门别的没有,吃食管够。”明跃笑呵呵的说道。修士不用吃喝,近年来沙洋门里,人不得病,牛不生灾,也没有大旱大水闹妖兽,子过得很兴旺。男丁种田、打渔、推磨、烧砖、砌墙,女人喂猪、养鸡鸭、腌菜、编篾、绞麻绳,在种灵草之外,已能自给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