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结束,罗寅留霍峻密谈。
霍峻站在长生顶层,望向南边浓郁的夜色,仿佛想穿透整座横亘在霍山与百越之间的荒原,看看陶家堡的模样。他随口问道:“罗兄的伤势怎么样了?”他自己是修行了好几个月,耗用了无数灵丹妙药才痊愈。
“不打紧。”罗寅说道。炼心之道的七伤功结合赤霄剑,反而需要带伤上阵,伤势越重一分,力量就越强一分。他不是要伤势痊愈,只要维持在可控范围内即可,就像霍光对百越的态度一样。
“那几个俘虏交待得怎么样?荆越和黄鹤坊市被袭有没有关系?”罗寅忽然问道。他在陶家堡之战中,费力生擒了几个越人,交给了霍家军审讯。
霍峻摇摇头:“据他们交待,荆越没有参与黄鹤坊市袭击。陶家堡被袭与黄鹤门被袭,虽在时间上有巧合,但手法、烈度都不同,应该不是同一伙人所为。”
罗寅对此早有预料,问道:“听说你把那几个俘虏带回霍山了?”
“大丈夫当守信义,自然要留他们命。”霍峻见罗寅听了脸露鄙夷,笑着说道,“以后说不定有征伐百越的时候,到时也能多几个向导。”
罗寅点点头。他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还记得霍光说过,霍山不会大举进攻百越。
“有趣的是,我把他们带回了霍山,他们才真的相信我不杀俘虏,又多供述了一些。”霍峻玩味的说道,“原来,这些越人部族之所以攻击陶家堡,是因为听说堡内有一件可以助人结丹的法宝。要知道,越人中低端修士众多而高端修士稀少,金丹修为的惑足以惹得几个部族铤而走险。”
霍峻拿出一卷兽皮图纸,说道:“荆越在陶家堡内刮地三尺,终于找到了这个宝贝。”
这一卷薄薄的图纸能助人结丹?罗寅接过,在案上摊开,借着烛光一看,这是一副灵山画像:山顶灵湖流水,山腰坪台密林,山脚凡人田舍,霍山中大部分灵山都是这个模样,丹阳峰也差不多。
他脸色严峻的说:“莫不是这伙越寇对霍山有什么想法?”丹阳峰位于霍山南端,若起战衅,会首先承受战争的压力,搞不好就是第二个陶家堡。
“现在还不能确定。”霍峻说道,“越人的实力令人吃惊啊,门主本不对百越动手,但经过这次,我们要主动做些防御了。霍家军后续一部已顺利进驻陶家堡,与原先的三个金丹校尉所部共同固守,力争即使遭遇越人主力袭击,也能及时传递消息出来,固守待援。从丹水过去,将每隔百里筑造一座烽燧,每隔十个烽燧筑造一座堡垒,安排修士驻守;连起来形成一条长达万里的直道,穿过整个荒原,从霍山直通陶家堡。这直道会像一根针般插入百越领地,只要陶家堡不失,进可以整个湖泽荒原为进攻的基地,退可提前预警,保南边门户太平。”
“好大的气魄,不愧是霍山的手笔。”罗寅说道。若这个包含上百烽燧、十数堡垒的直道筑成,那丹阳峰等于是退到内线,危险将大大减轻。
“筑造过程必会遭到越人袭扰;战线太长,霍家军又难以全线摊开。必须要一位得力干将,预判敌踪,集中有限兵力重点防守,必要时先敌而后打击...”霍峻看着罗寅说道。
“霍兄是说我?”罗寅难以置信,“举全霍山之力的大事,会着落在一个外人头上?”
“这是门主的意思。”霍峻朝北边遥做一揖,“而且,这还远远算不上举全霍山之力。和百越不打大战的策略没有改变,只是从被动防御转为主动防御而已。”
罗寅想,一个堡垒相当于一个丹阳峰,但堡垒是平地造灵山,难度和所需资源要加大几倍,算上烽燧,相当于一次筑造数十个丹阳峰,霍山的实力真令人吃惊啊。
霍峻忽然问道:“你可还记得,陶家堡内越人有一队弓手,均具装有制式的铁胎弓?”
“不错,弓上均刻有‘轻翼’二字。也正是他们,给霍家军造成了一定杀伤。”
霍峻叹了一口气:“铁胎弓只有万宝楼出产。”
“你是说...”罗寅有些吃惊,继而摇摇头,“这说明不了什么,万宝楼的法器流出很多…”
霍峻不知道罗寅买了万宝楼的法器没有,只是说道:“别的法器或许可以,但铁胎弓威力强大,已被明令止流出。而且‘轻翼’二字,就是炼制时为了防止流出而做的标识。”
不等罗寅质疑,霍峻指着兽皮图纸继续说道:“你再看这图,山脚有水车,山顶有炉鼎,这画的正是松溪峰。”万宝楼是向家的产业,松溪峰是向家的座峰,一下子连上了。
“这可能是陶家修士所画...也可能是别家栽赃嫁祸...”
“不管是勾结越人,还是被别家陷害,向家肯定是牵涉在内。”霍峻盯着罗寅说道,“现在局势扑所迷离,四大家族也不可靠。而你原先是局外人,和哪家都没有牵扯,最是适合。”
罗寅沉默不语。正如筑基修士不愿参与金丹强者之间的争斗,他即使是“金丹第一人”,也不愿参与到元婴仙人的争斗之中。
但同时,他又跃跃试。三个月前,他还要跟那些大家族的后生小子做虚伪客,现在征战归来,座上客就换做了霍家军主帅,丹阳峰也成了他的永业灵山。
这才是适合他的发展之道:快速打开局面,而不是温吞吞慢腾腾经营。
“你可以考虑几天,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霍峻见罗寅似有意动,恳切说道,“四大家族已经安于现状,但变化消长始终存在,正是我辈奋进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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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寅忽然想到一点,急忙说道:“我得赶紧让罗宇回来。”罗宇在万宝楼修行,如果向家有问题,罗宇必然会受牵连。
霍峻有些为难:“那样会打草惊蛇...”
“不行,我不能拿亲儿子冒险。”罗寅断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