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卢小青、文杰二人知道理亏,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赵教授,这里我要对您说一声对不起。我是一个小学教员,上一个月刚刚结婚……”说到这儿,卢小青一下子语塞。
卢小青双眼湿润,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强掩心中的悲伤与怒火,接着说道:“八月十四日那天大世界发生大爆炸,我丈夫被炸死。再过一天,我们的蜜月才结束,没有想到……如果不是日本的侵略,国军的飞机会来打空仗吗?如果不是日军出云号旗舰想躲避到南租界那段江面,会发生大世界的大爆炸吗?我现在爱人没有了,家没有了,这一切都是日军造成的,这一切都是日本人造成的!那天在遗体认领现场,我对躺在棺材里的爱人说过‘我要报仇!我要杀日本人!等着我,报完仇我们再来团聚!’”刚说两句话,卢小青神色黯然,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说完这番话语,她那挂满泪水的脸色变得坚定起来,脸上的坚定让她散发着别样的美丽。
卢小青难以自已,泪水早已溢满了清秀的脸颊。看到让她凄美的模样,大家都感同身受,暗暗叹息。
看到卢小青的悲伤,想到了被日军炸死的福伯,赵剑眉也没有了再说下去的心思。赵益清看着这个比自己儿女还小的年轻女子,怜悯之色溢于脸庞,心想如果不是这该死的日本人,如果不是这该死的战争,她应该站在讲台上,手执教鞭,传道授业,该是多么幸福!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如果……。
卢小青拭去脸上的泪水,调整了一下情绪,坚定地说道:“北平事变以来,我们都以为战争离我们很远,以为捐捐爱国捐就足够了,就算是支持抗战了,甚至认为自己就算是参与抗战了。上海战事发生后,我们逃到这边租界,也以为这战事会和五年前一样,在这边苟且一阵子就会过去。当你没有经历时,即使战争就在眼前,即使战争就隔着一条苏州河,你仍然会认为战争距离你很远!只要你没有亲历,你永远都会认为战争距离你很远!似乎那就是军队的事情,那就是政府的事情,甚至可以做一个旁观者。直到我的丈夫被炸死,我才知道,在战争面前,每个人、每个家庭都会有不确定的危险,每个人、每个家庭都会随时被侵略者的战火湮没!因此,我们每个人、每个家庭都要奋起抗战!正如蒋委员长所说的那样,‘和平已到绝望时期,牺牲已到最后关头,人不分男女,地不分南北,均应奋起抗战’。”
赵益清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气恼,平静地说道:“是啊,每个人、每个家庭都应该奋起抗战!卢组长,你知道吗?杨安还不到十八岁,他才刚刚十七岁,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学生,过了这段时间他还要去念高中。抗战要有军人打仗,要有农民种地,要有工人生产,也要有学生念书啊!杨安是一个念书的好苗子,他十岁中途插班上学,六年就完成了小学、初中的学习,离家出走一年,还学会了日语和射击,这是一个有学习前景的孩子,还是应该上学啊!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后备人才的培养与储备,这注定也是没有希望的国家与民族!再说,他知道即将要离开上海,是他自己提出来要为抗战做出一些实际的努力,这才有了我们全家人一致的行动--援助医疗。前线缺少转运伤兵的劳力,他一听说就报名去了,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孩子啊,冒着枪林弹雨转运伤兵,其实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难道这些抗战的实际行为还不够吗?我个人确实对军统没有什么好的看法,但如果他想加入军统,我绝对不会阻拦。如果他真的不想加入军统,你们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卢小青是一个小学教师,昨晚张一清的介绍,已经觉得这个杨安不简单,现在听到杨安的上学经历,更是暗暗吃惊。虽然赵教授给予了杨安那么高的评价,话也讲得合情合理,但她知道自己的任务,暗暗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第一次带队执行任务,不能够被别人说服,于是果断地说道:“赵教授!军统是国之干城,也是军队的眼睛,情报工作急需他这样的人才。我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的,因为我本身也是一名小学教师,我了解学生们的想法。我相信我见过他后,他会加入我们的!”
听到卢小青的话,赵益清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好吧,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等他回来,他今天肯定会回来给福伯烧‘头七’。你们可以和他沟通,这个孩子十岁没有了父亲,也是一个苦孩子,如果杨安最后不同意加入军统组织,我希望你们不要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