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和彭狗子刚从临时救护站出来不久,就碰到了两个战士背着一个伤兵前往救护站。对方向彭班长打招呼,彭班长“嗯”了一下,算是回应。看到彭班长这时能够简单地回应对方,杨安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他知道彭班长开始慢慢地缓了过来。
到前面的小镇要经过虬江上的这座石桥,这石桥是临时救护站通向前线的重要通道,有两个班的士兵在这儿驻守。彭班长和杨安从这里到救护站时,接受了口令的盘问。现在从这里返回前线,并没有受到检查。刚走上石桥,杨安看到江面反射的月光,抬头望向天空,那皓月已经西去,月光照在身上,总会有一种凉爽的感觉。
西面和南面的远处,时不时传来爆炸的火光,照亮了远处的夜空,还有隐隐约约传来密集的枪声,这是国军的夜攻。
此刻,杨安心情早已平静,没有了进入战场的那种紧张与恐慌。从彭班长发现自己的兄弟遭受重创开始了无尽地悲戚,杨安也是感同身受,也跟着悲伤,这种悲伤也似乎让杨安忘记了置身于战场,忘记了危险,忘记了恐慌与紧张,即使当时火线近在咫尺。望着渐渐西去的皓月,听着秋虫呢喃,杨安感受到的不仅是月夜的美好,还有这美好背后的感伤。除却远处的爆炸与火光,杨安的内心更多地在感受这静静的夜色,感受这秋虫的呢喃,感受着彭班长的悲伤。
微风徐来,清辉入怀,这美好的月夜本是赏月赋闲的美好时候,但是因为战争,因为牺牲,却让人备感悲戚。
在这马路上,只有杨安和彭班长二人。彭班长还未完全从失去亲人的伤痛中解脱出来,一直默默无声。也许是因为一起悲伤,也许是因为二人默契,他们左右距离很近,步伐竟然完全一致。不同的是,彭狗子双目无神地前行,杨安却是密切地关注着他,密切地关注着静静的夜色,就是这样二人似乎成为一个整体,杨安在左、彭狗子在右并排前行。
马路向南偏西的方向延伸,东南方向的微风吹来,杨安感到了更多的凉爽。忽然,杨安感到随风而来的竟然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这声音若有若无,让人似乎以为是错觉。他随着微风吹来的方向望去,经过路边的黄豆地,就是那成片的棉花田。就在他轻轻摆头的那一瞬,视野的左侧似乎有几点光亮消失,他也不能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正在狐疑间,那棉花田已完全进入视野,又有一点光亮,对又有一点光亮消失了。这是已经完全能够确认的事情。
杨安顿生警觉,他猜测这闪光一定是刺刀或是钢盔的反光,国军的部队不会在这儿出现,即使出现也不会在这棉花地里躲躲藏藏。对,一定是鬼子!想到这里,他的背脊上都炸出了汗,他不知道这该死鬼子怎么就突入到这么多进攻部队的后面,这批鬼子究竟有多少人?他们突入到这里究竟想干什么?
这时,杨安已经来不及细想。静静的月夜,让他清晰地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他喉嗓发哽,呼吸也在不经意间变得急促,身体不由地随着呼吸的变化而起伏。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的紧张,他知道他和彭班长早已进入鬼子的视野,也许鬼子已经对他们进行了追随瞄准,而且他们早已进入鬼子步枪的射程,在这一百多米的距离,被鬼子集火射击,杨安知道即使是在月夜,二人都难逃被击中的厄运,只是鬼子还没有下达射击的决定。想到这里,杨安心里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思忖之间,心里也是百般纠结。这些思量,只是转瞬之间,杨安努力地克制心中的紧张与惧怕。暗暗地告诫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出现任何意外,如果自己一有异动,必然招致鬼子的集火射击。
杨安手心满是汗水,不由地攥起了拳头,拳头越握越紧,牙关也越咬越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安全感。微风吹来,他的头脑更加清醒,小声地喊道:“彭班长,彭班长!”
“杨安,谢谢你!谢谢你,小兄弟!”彭班长误会了杨安的意思,以为他想安慰自己只是对先前杨安的陪伴表示感谢。
“彭班长,不要说话,注意继续保持现在走路的样子,左面棉花地里有人,是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