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狗子把彭小七的长命锁取了下来,左手轻轻捏着沾满鲜血的长命锁,长命锁已是暗淡无光,只有那一环环锁链在月色下映着银光。他把长命锁托在彭小七的面前,让他好好看上一看,自己的双眼顷刻满是晶莹,泪水漱漱落下,“嘀哒、嘀哒”地落在彭小七的脸上。
彭小七露出了安然的笑容,双眸闪出耀眼的光芒。他抬起右手,用力抚摸着自己的狗子哥哥,抚摸着哥哥脸颊上的泪水,笑容是那么甜美、是那么幸福!
彭狗子看到了小七兄弟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心中愈发难受,眼泪成串地滴落,不停地抽泣,他敏锐地感觉到小七兄弟右手的力量开始减弱,迅速放下手中的长命锁,紧贴小七的手背,让他的手贴紧自己的脸颊。忽然,彭狗子感觉到小七兄弟的右手变得沉重、变得僵硬。透过泪水,他看到了彭小七安祥地闭上了双眼。彭狗子知道这小七兄弟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嚎哭起来,紧紧地搂住彭小七的身体,左手用力抓住彭小七的手在脸上拼命地抚摸,他想通过这抚摸给小七兄弟更多的温暖,维持他正在下降的体温。他想通过这抚摸,安慰自己伤悲的心灵。
看到彭班长紧抓着彭小七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泪水和着彭小七的鲜血滴落,早已不是先前的晶莹。
杨安也是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过了一会,杨安清醒过来,听着彭班长的哀号,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忽然,杨安想到了那次背着中士从战场上下来,中士还是伤势严重而去,自己在痛苦地嚎哭时,那司机田旺财说:“小兄弟,他已经走了,来,俺们把他送回去,也好让他早点安生投胎!”
这时,不远处已经传来担架队返回的脚步声音。
杨安小心地蹲在了彭班长的对面,手轻轻地贴在了彭班长的右肩上,小声关切地喊道:“彭班长!彭班长!”
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喊道:“彭班长!小七大哥,小七大哥是好样的,他已经走了,我们还是把他送回去、送到救护站,把他早点送回去,这样也好让他早点安生投胎!让他再也没有这打仗的危险!”
听到杨安的话语,彭班长停止了悲伤,放下彭小七的手,收起长命锁,放在军装上衣衣袋里,又取出来挂在了脖子上。他用衣袖擦拭着双眼,却不知泪水总是溢出,擦也擦不净,只好作罢。他慢慢起身,嘴里念叨:“小七,狗子哥背你回去。”
杨安会意地帮忙,彭班长利落地把彭小七背在背上。担架队返回的士兵看清了彭班长的身形,招呼道:“彭班长,来,把伤员放到担架上。”
彭狗子没有理会他们,背着小七兄弟,径直朝着救护站而去。那担架队的士兵看到了彭狗子脸上的悲伤与泪水,只好摇头而去。
路上,彭狗子背着自己的小七兄弟,犹如一个静穆的抬棺人,一步一步,步履沉重地前行。一旁,杨安小心地扶着彭小七的身体,犹如一个静穆的扶棺人,一步一步,步履沉重地前行。杨安察觉到了彭狗子的沉重步伐,也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沉重与伤悲,自己的步伐也变得一样沉重。
月色如洗,让这一份伤悲如月华般洒满路途,二人悲伤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