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分连说“无妨”,接着就替那两个绣工解释:其中一个姓综的掌针,是缣老板打算转行制衣时就已经请好的,本来就是崇庆织造局的绣工,自嫁人之后,就在崇庆的几家绣房、制衣坊接零活来做的。她年纪大,且被缣老板请来做掌针时比秋香还要早。另一个则是她到安兴祥之后收的徒弟。
皆因秋香自认是老板家里的人,又受命掌管衣坊里针线上的事,对先请来的掌针掌案都有些慢待,呼来喝去地,和对那些后来收的小学徒也没什么差别,衣食工钱还常有克扣。绣工们多有怨言,综娘子更是不服,常常在背地说待不下去了。
贞锦依听了便说,倘若这位掌针安心要带着徒弟来这边,不妨请过来问问。
她的本意是谈定了之后,再说要不要她们回去辞那边的工。
哪知那综娘子不等和她见面,先就带着徒弟从安兴祥搬了出来。来小院儿时,便说已辞了工了,不管贞吉号请不请她们,她们是再不会回去的。
贞锦依不置可否,先请她坐下来慢慢说话。
经二姑姑见这个综娘子不过三十多岁,看着也还干净利落,便问:“定上个掌针也是难得,为何还要出来?”
综娘子显得不大好意思:“什么掌针,姐姐高抬我了。不过是师娘教给的一点手艺,吃老本到如今,仗着手熟罢了。不比得你们这里多是自创的新花样,那才是见本事的。”
贞锦依听她说话既不自贬也不自大,称赞得点到即止,态度不卑不亢,便有几分好感。接着问她为何要离了那边,跑到对家这里来。
综娘子满脸无奈,先还有点碍口难言,经不住贞锦依和陵锦佑一再追问,心里也知老东家和贞吉号唱了这么久的对台戏,不讲得明白些总说不过去。尤其说到秋香时,实在满怀的愤懑需要找个出口,渐渐就将安兴祥的事都吐了出来。她在那里待的时候长,知道的事比马春分要详细多了。
缣老板的老家也是崇兴的,就在崇庆下游的郡城里,现如今他正头娘子还带着子女住在老宅。
缣老板想开制衣坊已有些时日,先在崇庆经人引见找上综娘子,原说要请她来制衣坊主管针线,铺子还没开起来时,就给她开了工钱,同时还请了个裁剪的掌案,叫她们先预备着。
那秋锦香是缣老板在埠宁时听人传她会制什么“锦香纹”,又是绣坊的大弟子,以为新开制衣坊时会有大用,这才不惜重金买下。
先带她回老宅时,还在路上她就上了缣老板的床。回去后大妇很是看不惯,因说商户不能纳妾,只当收了个养娘,既是下人就须有个下人样子,便将名字里的锦字去掉,只唤作秋香。
偏那秋香很能做小伏低,自入了缣家,再不敢让缣老板进她屋子。缣老板外出时,她就夜夜在大妇房里打地铺,随时听从使唤,十分卑微小心。大妇这才容下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