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锦依惊得一跳,幸亏这两年自制力稳定上升,才没有真的跳起来,只说了句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台词:“绎七爷,你莫要开玩笑!”
“不不,不是玩笑。我其实想过许久。只要你的名字还在匠户籍上,锦官院要你怎样你都须听从。可你有那么多自己的事想做……你原是农户,不如我同你定亲,你就可将籍户先转回娘家,日后,日后你便是不想嫁……嫁人,也还是农户。若是你嫁了……我今年定能考上举人,到时就更加不会有人难为你……唉,我说得乱了,你能明白否?”
他虽说得吞吞吐吐,贞锦依还是听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只是,没想到他解决问题的办法竟是——以身相许?她贞锦依何德何能,要让他这样“牺牲”?
“可是,你我身份悬殊……”贞锦依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家也不是什么高户名门,从前不过是匠户。”绎之谦连忙解释,唯恐她不知道自家不值得夸耀的出身似的。
“我们门不当户不对,你父母不会应允。”
呃,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我父亲会准的。”绎之谦十分坚定。
但这等于说还是没有准许啊。
贞锦依看他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得不到想要的玩具,准备同家长耍赖的小孩儿。
“真的,”绎之谦感觉到了她的不信任,急忙补充,“我已同父亲提过,他虽说……虽说还有些迟疑,可是,可是我若一再求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会答允的。”
贞锦依低下头又抬起来:“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呀。”
这个社会的人是怎么回事,不管要解决什么问题,总想先从婚事上入手。
菽叶在门外听得忍不住:“贞姑娘,你莫要这般怕前怕后,你可知我们七爷为了这个事,同老爷……”
话未说完,绎之谦止住了他:“菽叶,你到楼下去看看。”
菽叶意犹未尽:“我们七爷待你是真心的!”
看了看绎之谦的脸色,方才慢吞吞下到楼梯口去。
绎之谦站了起来,向贞锦依走两步,又走开去,在屋中徘徊几下,再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贞姑娘,我并非心血来潮才想到与你定亲的。我,我从前在诚先生家里时,就觉得你很好,很好的。后来到景州赶考,没考中,我竟先想的是,回去怎么同你讲?后来知晓你也到了景州,我也不敢去找你。再后来,我看到你和珞大人家的三公子一块儿,我父亲当年受过他父亲一些恩惠,他父族母族皆是累代官宦,长得又那般俊朗……唉,我又说远了。我以为你们迟早是要在一处的。
没想到上回那个事,竟听见说你拒了他家的亲事,来了崇庆。你晓得那时我怎样欣喜!我特地来崇庆找我父亲,我这些天同他说过好多话,我的心意……”
贞锦依抬头看着他,他的脸又渐渐红起来,腼腆得像个姑娘。这是小男生情窦初开的样子吗?
当她还是个小女生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怎样考高分、挣奖学金,同学在她眼里只有竞争对手,从来没有注意过班上的男生女生的感情是怎么样的,有人谈情说爱,她只觉得他们在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今世的她还是个小女生的外形,但心态更加不可能回到小儿女的状态。
更何况,她现在头脑非常清醒,不管绎之谦对她有多真心,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以及所处的环境,两个人要走在一起,面临的困难不仅是来自世俗的眼光,还有朝堂上下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哪怕绎之谦考上了举人,不,不是哪怕,而是一定,如果他真的科举顺利,踏入官场,遇到的麻烦一定会更多、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