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她的意料,珞眀章接着解释:“就是西胜街的盛家,他家小厨房的点心做得最好,都说是不外传的,也有说是从埠宁富户绎家学来的。没想到竟然传到了外面。”
吃个糖还能听到绎家的事,这户人家名头还挺大。
贞锦依想着绎之谦说过明春要上省城来,不知他会不会住到盛大奶奶的娘家,又不知会在哪里读书。
珞眀章哪知她想得那样远,从怀里把今早好容易翻找出来的书取了递过去。
贞锦依忙收了盒子,从腰上取下帕子擦擦手再接了。
那书角有不少已经卷起,书页上不知落了什么,有些黄黄白白的斑。
但看看书页周边的批注,贞锦依真心感激:“多谢你了,费这么大劲,想是把老窖都翻出来了。”
珞眀章听得笑起来,这丫头伶俐得紧,还往往说些出人意外又怪有趣的话,让人忍不住想和她多说几句。
他解释道:“这可是德勋先生亲笔所书,我家夫子珍藏多年的。那次因我作诗作得好,才特地赠与我的。”
德勋先生,贞锦依想起从前也听人说到过这个名字,该当是这里十分有名的学问家了。便行了个礼:“那更要多谢你了。我抄了这个送回家去,要造福乡里不少学生呢。”
珞眀章却不屑一顾:“不过是些粗浅的书经罢了。也就这上头的批注值些钱而已。真要进学,还是要看墨程的。”
贞锦依暗叹,这些“粗浅”的东西,放到现代已经是极深奥的哲学了。她不过是想识些字,却不料被这位公子哥逼着,越学越高深,想想又有些好笑。
要知道,之前贞锦依虽得了绎之谦和诚先生注解过的书,但毕竟历史地理有差异,《千字文》大部分和她前世读过的一样,涉及朝代地名等处却仍有所不同。没人指点,贞锦依连注解也认不齐全。
到省城之后,有一日得着机会到城里的街上逛逛,贞锦依连忙去寻书铺子,指望着能找到个字典词典什么的。刚刚在老板的推介下翻开。
珞家公子她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没想到他还能记得她的名字。
见她也买书,珞眀章取笑道:“不如多买些字帖,先把你那鬼画符的字好好改改。回头我再来教你认字。”
贞锦依听了也就笑笑,这个公子哥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已是不易了,她也不能真指望他来教自己读书。
哪知珞眀章竟然当了真,知道她如今在织造局做事,变着花样儿地用祝大夫人又或是已出了嫁的姐姐的名义,把她从局里叫出来,拿了些启蒙的书来教她。
年少的公子其实耐心很差,往往读个一两遍就把书扔给她,叫她自己背诵。
好在贞锦依不是全无基础,只要知道了字音,前后一联系,她基本上猜得到对应的是现代的什么字。再加上字典的帮助,很快就能完成珞眀章布置的“功课”。
学生很好教,珞公子教得来了劲儿,竟把他以前学过的书经都从箱底翻出来给她。
贞锦依哭笑不得,又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按着他那九成九是从他的先生那里学来的教法,把童生秀才们要考的功课都学了一遍,只差没有照着学政发布的程文范本做文章了。
虽说她并没有打算过要学到这样的地步,但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况且珞家为珞眀章请的先生都是城中一等一的启蒙老师,所教的功课由浅入深,步骤清晰,他读的那些书经上,都有不少很适合初学者理解的批语和注释。
贞锦依学起来自觉进展很快,于是干脆每本都抄出两套来送回家去,好让弟弟和表弟他们也能学得事半功倍。
因此,她对于这位好为人师,言行还有些稚气的珞家公子是非常感激,也相当有好感的,更何况,这小孩儿长得还满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