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安县多数地方土地不肥,即使在风调雨顺的日子,一亩稻田也不过产三石多稻谷,打成米顶多二石半。棉田一亩能产一石多皮棉,挑出来的棉花不过四十多斤,且费的人工还特别多。
这么算起来,种一亩桑田、养一季的蚕,差不多抵得上种两亩稻田,或是将近一亩棉花。
自前两年朝廷废除了人头税,乡里都按土地亩数收赋税,一亩稻田要交二斗米的税,一亩多棉田交的赋则须四斤精挑白棉。
若是赋税能用丝茧来抵,一筐蚕出的茧就可以抵得了两亩稻田交的税,又或一亩棉田交的赋,这样便能省下不少粮食和棉花,家里的吃穿使用都宽松好些。
这两笔账一算,就有不少人动心了。
有想得较多的又向着岑乡长询问:“桑田不也要收税,那一亩又收多少蚕茧蚕丝呢?”
岑乡长答道:“桑赋是不多的,只要半石蚕茧,你们算算,是不是比棉田少多了?”
有算账快的又试探着问:“乡长阿伯,那我们现下再报桑田,官府还打赏铜钱不?”
岑乡长就看向韦主簿,韦主簿则看向绎之谦,只因这次送来的钱是绎大人私人掏的腰包,韦主簿虽管着县里的钱粮,也答不上这问题。
绎之谦微微一笑,朗声道:“此次赏的五百钱,乃是专为嘉奖领头上报者,不过此后再报的,虽不再给钱,但养蚕缫丝所需的家伙物件,凡乡里不能置办的,县衙门都要发放。”
也有人仍有疑虑:“交了赋税剩下的蚕茧怎么办?这东西又不能吃,咱们农户又不能穿用绸缎。”
贞绣珠正站在他旁边,于是转头对他解说:“丝和茧都可以卖的呀。换米面换铜钱都行。县城郡府都有收丝茧的铺子。如今省里要丝要得多,茧子和蚕丝都涨了不少价呢!”
贞锦衣插嘴道:“缫丝的下脚料可以做丝棉,比棉花轻暖得多,絮被子、做棉袄都是极好的,富户们最喜欢用。就连蚕沙都可以入药,城里药店要收的。蚕儿全身都是宝呢!”
那韦主簿自打跟劝谕使下乡推行新农政以来,听到的几乎全是反对或作难的话,就是方才在院里,也多是在安抚解释,尽量消除试种者和乡长乡老们的疑虑。
这还是头一次从乡民口中听到帮着他们说话的,虽然说话的只是两个小姑娘,韦主簿也大感欣喜,当即赞道:“说得好!难得小小女孩子也能有此见识,你们岑右乡果真与别乡不同!”
才说完,他已认出了贞家父女,随即向着他们和颜悦色问道:“你们家退亲之事可办妥了?”
贞三更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几次官,更没有穿官服的人当众对着他问话,这会儿哪里还知道解释他不是这乡的人,只连连点头道:“妥,妥了……”
贞锦衣知他畏上,于是自己走上前去,按着这几日跟大姐学的礼节,对着韦主簿和绎之谦各行一个万福礼,大大方方答道:“谢大人们关怀,亲已退掉了。今日我们来这里,是寻这边的乡长和我阿舅办进城选学徒的文书。”说罢指了指岑水生。
韦主簿点头道:“原来他是你阿舅,这就难怪了。”
贞锦衣又向绎之谦福了一福,说道:“还未多谢绎大人和少公子相救。”
绎之谦自进学墅读书,就不大接触年轻女孩子,家中堂表姐妹虽多,但都遵从“七岁分席”的礼仪,除年节走亲戚之外甚少交往,现在看到女孩子向他道谢,还直视着他,不由得面上发热,拱手还个礼,却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