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知道事情瞒不得,从头到尾细细的说了。
楚靖捻着花白的胡须慢慢的踱步:“慕征下令闭门,大有谢客之意,这是谁也见不得了!”转回头看着自己平日里风流倜傥的孙子此时六神无主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疼,“你且回去歇息罢,等明日见过了慕征再说!”
楚瑾摇头,“公子珏为救慕轻烟入水未归,总得去麒麟山庄知会一声才是!”
楚靖看着似乎一日间长大的楚瑾,半是欣慰半是心疼的道:“还是我去罢,刚好和东方寅商议下这件事情要怎么办才妥当!”
点了点头,楚瑾垮着双肩,拖沓着脚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东方寅乍听东方风珏失踪,顿时惊慌。
少顷,楚靖并东方寅一同来在水月山庄大门外,让人传进话来,除非是见到了慕征,否则绝不离开。
慕征无法,亲自来至大门外迎接,三人同坐,商量寻人之事。
入更后,三府大批人马出城向莫愁湖疾行,船只和一应所需之物皆已齐备,逆水西上,漏夜寻人。
慕轻寒深知慕轻烟底细,心下并未急色,闭了府门只为掩人耳目罢了。那丫头鬼着呢,哪有那么容易落水,落了水却又失了踪迹就更匪夷所思了。可连带着东方风珏也失了踪迹,他不由得微微有些担心。
谁知楚靖不依,联合了东方寅定要连夜施救,水月山庄不得不表明态度,只得陪着两府胡闹。试想,白日里未果之事,暗夜里又有何奇迹?
随太子楚玥回城后秦衍便进了禁卫营,处理了营中一些琐事后正伏案沉思。程雷回来了,把画舫上发生的事大概和秦衍说了,自去领罪受罚。
秦衍耳中只听得慕轻烟落水失踪,再听不得其它,似有千声万唤在耳边轰响。他霍地站起来,衣袖带翻了案上的信笺,至笔墨滚落染了书、撞了洗,一片狼藉。
他顾不上多看一眼,一手扯紧袍角快步往外就走。门口的禁卫兵喊了两声他都未曾听见,脚下生风往马厩牵出了自己的流星,翻身上马。
“驾!”一声狠咤,奔出宫门,出城南去。
流星乃是夜行八百的骏骑,平日里就算秦衍不骑也需时时放它跑上几圈,才使得它没那么暴躁。此时在秦衍发狠的咤声中如鱼得水般的欢腾起来,可着劲的撒蹄狂奔。
沿着北岸向西行进,逐渐入山,不肖半个时辰已来至出事地点的岸边。
秦衍望着漆黑的湖面,星隐月沉半分波澜不见,他的心随之跌落湖底,透骨冰寒。山中寂静,树叶随晚风轻舞出沙沙低吟,似那人不经意间的着恼,抹去一脸厚重妆容,和心底那抹纤细彻底合二为一。
眸色冷尽,透着异常凛冽的霜雪,似要将这目所能及之物尽数冻僵一般,恐怖且无情。秦衍的心微微颤抖着,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害怕和软弱,只为那个他舍不下又近不得的小人儿。
很快的,三府船只和靖王府五百护卫陆续而至,火把连成一条长龙,登山入湖。
秦衍拍马往山上行去,按程雷的描述寻到那处暗箭发出处,下马往涯边挨近,目测了一下距离。如果那人要射杀玉染晴,必有开几百石弓箭之臂力,又怎么可能射偏,只伤及皮肉未曾入骨呢?最可疑的是后续几箭未曾近船便已落水,是有意挑衅还是炫耀,或是故意?
那人是谁?
玉染晴虽是武林盟主的独生女,却并未在江湖上行走,且养在深闺。那人如若寻仇又怎么会候在此处?
必定是相近之人才可知她和楚菱相亲,今日被邀上靖王府画舫玩耍。可又怎会提前知晓画舫要沿湖西上?
要么,那人就在画舫之上,随时传递了信息;要么是那人设计好了线路,让人候在此处,准备了强弓利箭,让她有来无回。
玉染晴大婚在即,在此时节出了这样的意外,或许与那人脱不了干系。
可是慕轻烟如何会落水?因何又扯上了靖王府的一个庶女?为何那个庶女被救而独慕轻烟失了踪迹?
不合常理!
这用强弓之人不寻常,慕轻烟失踪亦不寻常!
三府人马撒网捕捞,湖上船只已经把这一段水域占据,从出事地点往上游再延十里,下游排至龙舟竞渡处又东去三十里,一夜好折腾,无果。
秦衍只身立在山腰涯边,胸口烦闷,心里七上八下。既盼着慕轻烟无事,又怕真的捞上来些什么,半刻不敢松懈。
慕轻寒施展开‘幻影之舞’无声无息在山中穿行,奔的也山腰那处半涯。未近便瞧见一人一马凝身肃立,似有一股冻天寒地之气从那人身上四散开来。停下脚步落在一处隐蔽处,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秦衍。
玉染晴受伤他是知晓的,暗箭从此处射向画舫,那力道和轨迹不可能烟儿不闻,或许落水只为掩饰她阻止了那暗箭所指的真正位置,才救了玉染晴一命。
慕轻寒心里忽然紧了紧:原来,秦衍用情竟也是这般深,白日里玉染晴被伤,晚上他便亲自来查。心上那阵痛,让他唇角紧抿,身体瞬间缥缈而去,幻影之舞已是极尽,半纹风丝也未被掠起。
秦衍沉在自己的思维中,警觉的感受到身后有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入侵,可是那微末的不同似乎离得有些远,半晌后再感受不到,他冷着眸,身上寒气更盛。
原来世间还有此等好手,能在无声无息间近他的身!玉染晴中箭、慕轻烟失踪又何足为奇!
江面上忽然间安静了许多,停止了所有打捞的行动,整船启航而归。入山寻找的火龙逐渐聚集,一同往莫愁湖回转。
秦衍虽然知晓打捞无用,可是突然间撤兵,他仍是皱起了眉,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