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澜烟阁时天已微,刚一进院,琥珀立刻迎出来,接了近到内室,洗漱了上床,天色已明,院里洒扫的婆子都起来了。
琥珀放下的厚重的床帷后,出了房门,让婆子们都离了内院,莫要吵到了她休息。
隔天秦衍来时,未央仍旧一身雪白云锦,趴在柜台上静静的发着呆。瞧见他进门,怔怔的打量了好一会才跳起来唤道:“秦衍你来了!”
秦衍点头。
未央浅浅的笑着,抱起柜台上的两坛酒当先往楼上走去。
秦衍眼睛里的霜色似乎比平日少了一些,随在她身后上了二楼。
房里已经摆下了几样小菜,虽不算得多金贵,却胜在精细罕见。
未央扯开两只酒坛的封口,眉眼弯弯笑得象个小狐狸:“秦衍,今日我好不容易讹了掌柜的两坛好酒,不喝完你休想走。”
秦衍在她对面坐下,接过她递上来的酒坛,凑近鼻端闻了闻,那浅浅的桃花初绽的味道,似是春天已经来了。
“桃花醉久负盛名,不知何时竟成了京城爱酒之人的心头至爱,附庸风雅之人更是趋之若鹜。”秦衍放下酒坛,深深的看了一眼未央又道:“能一下子就讹来两坛,了不起!”
未央装做没听懂其中之意,洋洋自得的睨了他一眼,说道:“我还以为你当真是冰块做的,看来也不全是,你还是会说人话的。”
秦衍倒酒的手顿了一顿,剑眉微拧斜了她一眼,仍旧清冷着没理会她的调侃。
两人各自斟了个满盏。
未央伸长擎着杯盏的手臂,隔着桌面主动在秦衍的杯盏上轻轻一碰,笑意自眼底流泻而出,调皮的眨眼道:“一醉方休!”
秦衍见她脸上的颜色比昨日好看了许多,心下稍安,仍忍不住提醒她:“你、你风寒未去,少喝些酒才是!”
声音虽冷,到底是句关切中听的话。
未央不在乎的道:“无妨无妨,今日定要灌多了你的!”
酒快过半时,两人已经都染上了几分酒意。秦衍话少,大多时候听着未央说些江湖上有趣的事儿,有时候她讲到精彩处故意停下觑着他,专等他来问。
秦衍往往以双目为音,无声的催促着她。
未央眉稍上已经有了花瓣的颜色,微微的泛红。惹得秦衍的眼睛在她脸上的流连越来越多,越来越久。
未央被他看得不自在,微嗔着攻过去一招‘凤舞九天’,直奔秦衍的面门,两指杂在风中,取他双目,另一只手虚招攻向他的心口要害。
秦衍忙抬手以‘幽旋沉舟’堪堪接住后,反手又还回去一招‘横扫乾坤’,竟是想以快制快,以暴抗暴。
未央游刃有余收了残势,忽然以手为剑使一招‘月落西山’,指尖所对仍然是他的心窝之处。
秦衍被她攻了两招即知此人武功造诣深不可测,他亦不敢大意,凝神沉着应对,也还了一招剑法中的‘绝对零度’,打了个平手。
两个人有来有往,玩得不亦乐乎。
窗外不知几时开始飘起了零星的雪,天色渐渐暗下来,大红的灯笼随着雪花摇动,街上行人莫不掩紧了衣袍,行色匆匆。
未央从未喝过这么多酒,脚下不稳的扒住窗口站定,惆怅的望着皇城方向喃喃自语:“到底该不该还?”
秦衍蹙眉,想着她风寒未愈竟然又站在窗口吹冷风,不由自主的起身要去关上那扇窗户。
未央不依的探出半个身子,嚷道:“别关别关,我热着呢,你且让我散散酒意。”
秦衍捞回她,随手关上了窗户。谁知就这么一转眼的空,未央竟扒住在他一只手臂似睡非睡,闭着眼睛闹腾着说头晕,身子软得跟根面条一样,站也站不稳了。
他无奈,只得半扶半抱着将她送到了里间的床上。
入夜后,秦衍已经将两坛酒喝得尽了。他站在不久前未央所站的窗口处,眼睛望向远处夜色下朦胧的禁城,神色迷离。
师父果真如那个白衣公子所说,文韬武略无一不精。雪谷十二年,师父倾囊相授,谆谆教导。艺成下山那一年,师父郑重的叮嘱过他:东楚江山或有危机,要他在朝堂立稳脚跟,为国为民。
他虽不甚明白师父的意思,但依然遵从师父的叮嘱,入了朝堂。
半夜未央醒来时,房中已经没了秦衍,想来是在她喝醉后自己走了。她轻拍着仍有些昏沉的头,不住的后悔着,真不该逞强喝那么多酒。
窗外寒风呼啸,她有心起身回水月山庄去,可又不想挨一回冻;若不回去,后半夜的清觞酒庄客房着实冷得难以入眠。
正自纠结着,忽听得房门响起三长一短的暗语。
午夜十分,若不是有天大的事林掌柜绝对不会上来敲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