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愆茫然看向恕儿,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姐……临江的焰火怎么……”
恕儿不理东方愆,径自走向南宫门,怔怔看着宫门口的几个侍卫。“开门”二字,却始终说不出口。爹,你不让我们出昭凰宫,可是……
恕儿心急如焚时,林璎走到了她身前,对侍卫道:“开门。”
侍卫对楚国太子行礼道:“太子殿下,请恕属下不能从命。大王适才亲口在此下旨,今日不许打开宫门。”旁边七个侍卫亦齐齐对三人行礼。
林璎问道:“你们是不是昭凰宫的侍卫?”
八个侍卫异口同声:“是!”
林璎又问:“楚国国君不在昭凰宫,那么昭凰宫的侍卫应当听从谁的命令?”
八个侍卫面面相觑,一人答道:“应当听从……太子殿下的命令。”
林璎道:“既然你们现在听我的,我也不要求你们违逆大王的口谕。我只命你们站在原地不动。”
八个侍卫只得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林璎转头对恕儿道:“你们留在宫里,我去外面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父王不让我们出宫,一切责罚,由我一人承担。”
恕儿拽住林璎,皱眉道:“外面……危险。”
林璎苦笑:“恕儿,难道你还没看明白吗?今日之事,一件一件,都与我娘脱不了干系。我娘又怎么会让我陷入危险?”
恕儿仍皱眉看着林璎,林璎解释道:“我娘写信让我回临江,不是因为什么‘六王风波已过,朝堂急需栋梁’,而是因为……她大概早就已经与那些世家大族谋划好了今日这些事!只是我从未想到,她会如此狠绝!”
恕儿轻轻放开了林璎,随即移步上前,使尽浑身力气将南宫门的硬木门闩扯到了地上,对林璎道:“我与你同去。”又转头对东方愆道:“愆儿,你留在宫里。”
东方愆急道:“我与你们一起出去!”
不等恕儿阻拦,林璎双手握住东方愆的双肩,严厉道:“你不能出去。我们若是回不来,明早朝会,千秋殿上的龙椅……你去坐!我们出去后,你立刻把宫门锁好。我们若是回来,你须得听到咱们在古墓琴室里背的诗,才能给我们开门。否则,谁喊都不许开宫门!”
东方愆愣愣地看着林璎,只得停在原地。良久后,他才看到双肩之上,有隐隐血迹。想是林璎适才跌倒时,手掌擦出了血。
林璎拉着恕儿往月下仙祠跑去。
穿过几条小巷,只见每家每户都有人陆续出来,街坊邻里站在巷子中,望着南面的滚滚浓烟,议论纷纷。
月下仙祠,火光冲天。临江府衙赶来的官兵和两位王后带出宫的侍卫不仅忙于灭火,还一边喊着“走水了,走水了”,一边又喊着“闲人避让,闲人避让”……
恕儿连忙拉住一个呆立在侧的妇人,问道:“祠堂里……有人吗?”
妇人颤抖着说:“有……有……我们……若不是被侍卫请出来了……炸……炸死在里面的……就是我……”
恕儿不禁倒退了半步,正转头去看那座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月下仙祠,那祠堂已在顷刻间倒塌。此时在烧的,已不是一座屋舍,而是一片废墟。
恕儿站立不稳,林璎顺势拉住了她,将她拉到一个正挑了两桶水的官兵面前,问那官兵道:“官爷可见两位王后从祠堂里出来?”
官兵看这一男一女衣着华贵,又见那祠堂已成火海废墟,于是不敢隐瞒,结巴道:“听……听说……那人……那人跑进去后,立即便炸了……两位王后……王后,仍在里面。”
林璎抓起了官兵的衣襟,问道:“跑进去的是什么人?”
“那……那人……身着……龙……龙袍。”
林璎瞬间放开了官兵,官兵便匆匆挑着水往火海奔去。
恕儿直愣愣地盯着那片废墟,不禁也提步向火海走去。林璎立即拽住了恕儿,挡在她面前道:“恕儿,你不能过去!”
恕儿麻木地看着林璎,挤出一句话:“你娘将我娘亲诓了去,我爹去救我娘亲了,我要去救他们。”
林璎一把抓起恕儿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厉声问道:“恕儿,你信不信林璎?”
两行泪水滑落,恕儿仍不作答。
林璎用衣袖轻轻抹去恕儿的眼泪,却不知自己的泪水也划过了双颊。
“恕儿,不是我。”
这一切,真的不是我做的。
火光渐渐只剩残烟,残烟仿佛弥漫了整个楚国国都。
月下仙祠前,百姓散了,官兵散了,夜深了,只剩下一男一女,还有他们身后不远处的楚宫侍卫,静静立在残烟里。
无言。
更深露重。
不语。
天色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