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儿见她的娘亲如此执着,不禁心疼道:“娘亲,恕儿回来了。”
林珑觉得恕儿的话音幽弱,知她虽然醒来,确实重伤未愈,心脉有损,于是扶着她重新躺下,说:“恕儿,等你伤好了,咱们就一起回楚国,与你爹一起,帮你的亲舅舅晟王,一统楚境,重开昭凰。”
恕儿躺下后,方瞥见娘亲放在她身侧地上的蜀绣绢帕。恕儿看着那绢帕,有些脸热,低声道:“娘亲……我未经你允许便私自做主,嫁给了……”本想说是“复国盟主”,但见娘亲脸色忽然黯淡,于是道:“嫁给了……诸葛世家的少爷。”
林珑瞪了恕儿一眼,却不禁长长叹了口气,脸色虽然黯淡,语气却还算温和:“那小子若只是诸葛世家的少爷,也还算勉强能配得上我女儿。说起来,娘亲和你爹,与那小子的义父诸葛遁迹,年少便熟识。那时候,父王还活着。父王喜奢靡,好宴饮,经常在昭凰宫中设宴。他的子女们,包括如今的楚国七王,包括陈国王后的娘,我们的大姐,还有我这个九妹,常聚在昭凰宫中吃喝玩乐,毫无拘束。除了他的子女和后宫里的莺莺燕燕们,父王还常邀请文武百官,以及楚国最大的商贾,诸葛世家的老爷,遁迹的义父。”
恕儿睁着好奇的大眼睛,想到原来娘亲和爹早早就认识了义父,她和从容的姻缘,还真是命中注定。
林珑继续道:“我和你舅舅能与你爹相识,其实还要感谢诸葛老爷。那年秋高气爽,诸葛老爷带着两个少年一同进宫宴饮,一个,是他新收养的义子,诸葛遁迹,另一个,也是诸葛老爷帮着照拂的孩子,就是你爹,东方毓。”
恕儿不解道:“难道我爹也是诸葛老爷抚养长大的?那为什么不选我爹当诸葛世家的少爷,而选了义父……咳咳,选了现在的诸葛岛主?”
林珑道:“因为你爹不是孤儿,而遁迹是。诸葛世家的历任岛主,都必须是孤儿。你的爷爷名叫东方溪,溪水的溪,是虞陵有名的书画大师,画过一整套《楚越山水图》,一共三百张,张张抵万金。他还编撰了一部《楚越步行迹》,写给喜欢游历山水的行者。诸葛老爷与你爷爷是少时挚友。你爷爷老来得子,你爹还没到弱冠之年,你爷爷便撒手人寰了。你的奶奶姓虞,是旧时越国王族的后人。她在你爷爷去世之后不久,也伤心而去。所以你爹后来一直得诸葛老爷的照拂,也与遁迹成为挚友。”
恕儿虽然有些累了,但是她喜欢听那些陈年过往娘亲与爹的过往,还有他们与义父的过往。恕儿勉强睁着眼睛,问道:“所以娘就是那个时候,在昭凰宫里,与爹一见钟情的吗?”
林珑的笑意温柔甜蜜,犹如芳心初动的少女。她点头道:“是。那时候,我正和哥哥一起去赴宴,我们在昭凰宫里最老最大的一株银杏树下,遇到了诸葛老爷、遁迹和你爹。昭凰宫里的银杏叶像满天满地的金扇子,你爹一袭白衣,腰带与秋高气爽的蓝天是同一个颜色。”
恕儿回想着东方大人的模样,温文儒雅、气定神闲,他年轻时,的确应是个俘获芳心,易如反掌的玉面少年郎。恕儿虽然困倦,却仍笑看着林珑,问道:“那当时娘亲怎么没看上诸葛岛主,而是看上了我爹?”
林珑抿嘴而笑,说:“因为遁迹不苟言笑,而你爹,眉眼温柔,总能令人如沐春风。其实,如果不是邻宋国强,父王怕宋国日后会攻打楚国,也不会让我嫁到这里。你外婆,也就是当时楚国并立两后的其中一后,是很中意你爹的。她对我说,只要是我中意的人,就算是江湖浪子,她都不会阻拦。可惜你外婆去世得早,我为她守孝,便要等到孝期满了,才能去向父王提婚事。但孝期未满,我却等来了宋国的婚书。”
恕儿暗自叹息,声音则在困倦和疼痛中渐渐微弱:“娘亲……你虽未与爹成婚,但你们恩恩爱爱,生了一对最可爱的子女。娘亲,你再给我讲讲,你和爹少时的故事吧……”
林珑见恕儿缓缓闭上了眼睛,于是便如小时候给女儿讲睡前故事一般,语速舒缓,不急不慢
恕儿,那年秋天,昭凰宫的银杏树下,一个叫东方毓的少年,笑对我说:“我与叔父和遁迹一样,也姓个复姓。”
我不屑一顾地抬头看着他,故意挑衅道:“复姓有什么了不起?我姓‘双木林’,是楚国最尊贵的姓。你没看‘楚’字上面,就是个‘双木林’吗?”
哥哥与诸葛老爷和遁迹三人走在前面,我和那个白衣少年,一边斗着嘴,一边落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