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玉都的严寒虽然来得迟些,冬风却比往年更加凛冽。
宋王刘刚从城外的秋场军营回到永泰殿中,匆匆喝了一口热茶,便望着殿中所挂的九州行军图,陷入了沉思。那是他的爷爷宋武王出兵灭了齐卫两国时用的地图,上面还标注着九州七国,而非如今的五国。他看向地图东南方的“楚国”二字,心想,幸好楚境遭遇七王之祸,自顾不暇,否则楚国若是偏向复国盟军,宋国便会陷入重围。
他又看向当年齐国与卫国的版图。两国接壤,卫国在齐国之北。卫国国破后,有一大部分版图被划入了宋国的靖安郡,其中就包括卫国故都,东阳。靖安郡是宋怀王刘瑛继宋王位以前的封地。刘心中暗自叹息,若是父王健在,他一定对靖安郡内的山水道路、关卡布防比从未去过靖安郡的自己要熟悉许多,抵挡卫国复**,应当胜券在握。
而齐国灭国之后,宋国将其划入了建彰郡,就是当今宋国都城玉都所在。刘心中盘算,不知那号称美人榜首的复国盟主诸葛从容,究竟想先取靖安郡的卫国还是先攻建彰郡的齐国,也不知那区区十万复国盟军的乌合之众,屯兵蜀国却迟迟按兵不动,究竟是惧怕严冬,坐等春暖花开,还是故意在消磨他的耐心,让他每日只想着点兵、算军饷,无暇顾及朝政。
他轻叹了一声。爷爷,父王,若是你们还尚在人世,大概会嘲笑儿此刻的彷徨吧?爷爷,若是你站在这九州地图前面,你大概会直接号令三军,包围蜀国,一举歼灭那十万复国盟军,顺便连蜀国西岭都被你的步兵、骑兵踩成平地。
可是父王,当年爷爷麾下三军的勇猛战将全都死伤殆尽,没有了精兵良将,只有三十万从未上过战场的稚嫩新兵,你却又会如何应对?
刘苦笑,那复国盟主的软磨硬泡、久不发兵之策,的确令他日渐心乱。他时常琢磨,探子所报的十万复**,究竟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力,以至于从秋耗到了冬?若是真的,他们又有何底气以少胜多?难道,他们在等待一个出兵必胜的时机?
刘转身,不再去看那张令他心乱、令他愁闷、令他捉摸不透的七国地图,生怕看得久了,今日的五国,有朝一日会真的变回七国。如今之计,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就是一败涂地,把爷爷打下来的江山,拱手送还,然后史书上大概会将他的谥号写为“宋败王”、“宋庸王”、“宋昏王”之流……可是后人如何评说,他却也管不了那么多。
刘第一次理解了,到底什么叫做,尽人事,听天命。朝堂龙椅、军营秋场,他都冷面如霜,故作一副傲视群雄的模样,可是独自一人时,谁又能安慰他的彷徨?
他闷闷不乐地匆匆阅了几篇奏章,在聒噪老臣的晦涩文字中,他的思绪又忍不住飘到了军饷上。增百姓赋税、筹官商募捐,那些老臣皆有微词、喋喋不休。可是三十万兵士的口粮、兵器、军旅装备,难道可以从天而降?
刘不禁惦念起那个在平梁商会初露锋芒的陈国富商,那个手执他父王的宝剑,不畏权贵、快意恩仇的江湖姑娘。
颜姑娘,当初若不是乔韫那个蠢材欲速则不达地将你引荐给奶奶,想必此时,我已将你留在了宋国。就算你不想在宋国为官,就算你瞧不上我这见识粗浅的宫中权奴,好歹我们可以把酒畅谈,说不定,你还能向我透露一些筹集军饷的好主意。
刘的贴身侍卫凌飞从殿外风尘仆仆地走进来时,看到殿下正在案前凭空发呆,眉心微蹙。他掸了掸身上的鹅毛大雪,笑对怔怔出神的刘道:“殿下,我刚听闻了复国盟军里的一桩八卦,特来与你分享!”
刘面无表情地说:“你若能打探到他们的行兵计划、军饷存粮,再来我面前喜笑颜开为好。我对那齐**中的女将军,毫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