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儿见长巷四下无人,正色道:“颜某知道殿下并不想扣留我们四人,只是想请我们来宋国一游,顺便商讨五国通商之计。可惜这次颜某任性妄为,不能留在玉都与殿下攀谈了。五国通商,或许还须从长计议。今日冒犯长辈,搅扰了殿下的婚宴,实在出乎预料。一早应邀,出门仓促,并未想到我这把剑会惹出此番状况,还望殿下见谅。”
刘深深看着恕儿,至于她说了什么,他并没听进去半个字。三岁有余,刘便每日朝堂听政,那些老臣们滔滔不绝的辩论,使他练就了举世无双的一副耳朵。这副耳朵,能开能闭,方便他坐在龙椅之上神游天际。此时的他,又走神了。因为她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令他陶醉。
刘顿悟,原来这便是动心的滋味。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令他动心。他总是觉得,那些王孙贵族的世家小姐们,一个一个娇滴滴、怯生生,规规矩矩、有礼有节的样子十分拘谨无趣,弹琴没有一个比自己弹的好,打架就更是没有人会出手。潜意识里,他还是想念那个小时候跟他一起调皮捣蛋的妹妹。
他不是不会笑,只是这些年来,十年如一日,根本没什么事情也没什么人能够激起他的兴趣。于是他沉迷于批阅奏章。年轻宋王的勤政,甚至被陈国人戏称为“王权狂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批阅奏章的乐趣,因为那些来自宋国七郡的奏章,能带他领略他去不到的地方,比如天涯海角,比如叵测人心。
而面前这个跌落在朱红长毯上的人,竟敢女扮断袖、欺君犯上,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还当众忤逆太皇太后……
刘第一次觉得,书中的绮丽风光,曲中的天马行空,还有奏章里的风云变幻、朝堂上的明争暗斗,都在这个穿着浅蓝衣衫的小女子面前黯然失色。悠远江湖,秀丽山水,尽在她正看向自己的一双明眸之中。
心中波澜起伏,刘忘情地握起恕儿的手,将她的怀王剑缓缓移开。他感到她的手,柔软温热,就如他此时的心窝。
他拉着她紧握怀王剑的手,带她朝长巷深处走去,说:“跟我来。我带你们去安全之所。”
恕儿任由刘拉着她。她认识这条路。这是去往祈和宫的路,那是一处冷宫。冷宫荒芜,的确是个安全之所。
凌飞一把夺过林璎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白了林璎一眼,说:“这里没别人,苏兄假扮江湖高手的瘾,也该过完了。”
林璎嘿嘿笑了几下,一步跨到了青羽身后,免得凌飞报仇。
六人轻声疾走,终于来到了宫门破败的冷宫门口。刘领头进去,在荒草丛生的祈和宫中嘱咐道:“你们可以在此处等到天黑再走。我和凌飞出去后,会告诉侍卫,你们一路挟持我和凌飞到西华门,已经从那里逃出了白玉宫。我归去无恙,今晚白玉宫的守卫便会稍有松懈。你们可以从三处地方离开,一处是你们今日随众宾客进来的东兴门,一处是荷花池边的白玉高台,还有一处,是这长巷的尽头。”
刘仍旧拉着恕儿的手,继续道:“东兴门晚上会有许多宾客家里的豪华马车停在那里,你们可以藏匿于马车,随着那些宾客一起离开。白玉高台在南边,那里有一处断壁残垣,翻墙出去,便到玉都南城的后街。后街清净,尽是些卖笔墨字画的店铺,晚上应该都已关门。此出冷宫向西,走到长巷尽头,那里的侍卫长日无事,晚上打盹,经常玩忽职守,从那里翻出宫墙,不是难事。”
恕儿感到哥哥的大手坚实地握着自己的手,令她觉得安心、踏实。她笑看着突然变得嗦的冷面宋王,心里暖融融的。哥哥,原来从小到大,只要你在,就算我在白玉宫中上天入地,也可保性命无虞。
刘担忧地看着眼前这个竟然在走神微笑的小女子。还没有人敢胆肥到在他说话时不专注聆听!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恕儿的手,问道:“这三处地方,你记住了吗?”
恕儿笑眨了眨眼睛,说:“殿下放心,我们走不丢。”哥哥,以前我担心过回到白玉宫会不会不再记得小时候认识的路。可是真的回来了,我才知道,小时候的记忆没有那么容易忘掉。我记得这里的一花一木,一砖一瓦。混进来难,逃出去,其实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