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特殊情况让士人们十分惊讶。
他们还以为这是皇帝开始向他们服软了。
然而正当他们以为这是皇帝向他们服软的时候,却发现另外二十个士人官员依然没有得到皇帝的上任许可,他们依然需要缴纳两千万钱的费用才能上任,并不能免除费用。
士人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开始还搞不清楚那六个人有什么特殊的。
直到有人指出这六个得到“免费当官”许可的士人官员好像都是研习古文经典的家族出身的士人。
大家再一看,嘿,还真是这样,那六個人都是研习古文经出身的。
然后两大派别的士人们的态度就相当微妙了。
古文经学派和今文经学派之间的矛盾一直都在,且大家也十分清楚彼此之间的争执是根本性的,是不存在调和可能的。
古文经学派都是些后起之秀,希望得到足够的政治权力,但是今文经学派把持绝大部分的政治权力,并不愿意和后起之秀分享权力。
双方围绕着国家认可这一名分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激烈论战。
西汉末年古文经学派的进攻未能成功。
而到王莽时期,托古改制的王莽为了自身的利益选择为身段更加柔软的古文经学派站台,立《毛诗》《左氏春秋》《周官礼》等学官,将他们抬上高位,与今文经并立,乃是古文经学辉煌时期。
古文经学派和今文经学派在新莽时期的斗争并不是终结。
王莽快速覆亡之后,古文经学派的学官当然也随之受到打击,古文经典大量散佚,攀附王莽的古文经师遭到清算。
但是建立东汉的刘秀意识到两个学派之间的斗争可能带来的契机,并且同样不满意今文经学为他的王朝带来的意识形态和理论指导,于是继承了王莽的部分政策。
刘秀力排众议,不顾今文经学派的强烈抗议,又确立《左氏春秋》为正统学术,立学官,与今文经的《公羊春秋》并立。
我不动你的上层理论指导,但是我想对下面一些具体的做事方法做一些改良,你总不能不让我尝试吧?
今文学派面对皇权的威慑不得不妥协。
但同时他们也认为,只要《周官礼》没有被立为正统学术,只要属于今文学派的《仪礼》还是雒阳朝廷的最高指导理论思想,那么无论《左氏春秋》那帮人在底下怎么折腾,今文学派主导朝政的主旋律不会改变。
更何况当时《公羊春秋》也还是正儿八经的官方学术,这一点同样没有改变。
于是古文经学派的势力依旧维持了一定规模,得以站在朝堂上持续和今文经学派展开斗争。
不过正如今文学派当时所判断的,只要《仪礼》作为整个东汉帝国的核心指导思想理论没有受到动摇,《左氏春秋》那帮人再怎么折腾,也是戴着镣铐跳舞的。
那个时候,尚且弱小的古文学派错过了这个窗口期,没能顺利站稳脚跟。
于是到汉章帝时期,在白虎观会议上,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汉章帝决定再度统一学术思想,罢黜左氏春秋学官,使得古文经学派的学子不能继续通过学习左氏春秋而做官。
这一行为大大削弱了古文经学的势力,今文经学一度再次占据上风。
他们觉得他们可以就此高枕无忧了。
然而今文经学早在西汉后期就逐渐陷入了僵化和烦琐,且又与谶纬结合,流于妄诞,与更加务实、更加愿意迎合统治者的古文经学相比,失之活力和实际意义。
而且今文经学派利用权势大肆打压古文经学派和学派士子的行为也引起大量后起之秀的不满,对他们垄断学术利益和政治利益的行为更加不满,纷纷把古文经学视作他们的救命稻草,死抓不放。
所以古文学派虽然遭到政治打压,却没有消亡,而是愈发坚韧,在民间四面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