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疑第一次见子如此窘迫,也不由有几分失笑,此时已是隆安二年的初夏,他一手煽扇一手赶蚊,慢条斯理地道:“陛下若要在朝内解决此事,恐怕是难了,我也没有什么善法,不如直接看在马老将军的份上,把马岱放了,也显得皇恩浩荡。”
“不校”刘燮恼怒拍案道:“此次若这么算了,这些老贼定会得志猖狂,以后朝我排资论辈,我还如何执政?忍一步不如进一步,我必要叫他们不敢生事!”
“留着以后再吧!眼下的事眼下要紧,在朝内确实没有法子,但陛下不要忘了,在朝外还有助力啊!”周不疑劝刘燮道。
刘燮反应过来,恍然问道:“你是我叔父?我找他来做和事佬,不也是我露怯吗?”
周不疑笑着摆手道:“嗳,丞相之能,岂是陛下所想?但与他修书一封,他必定给陛下安排得面面俱到!”
刘燮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按周不疑所言,以私人名义写了一封书信,托他转交给陈冲。等第二日一早,不疑便回来向刘燮复命:“丞相已应允了,吾皇但等上一月,自然便能安排妥当。”
其实等不到一月,大概二旬之后,也就是隆安二年的五月中旬。汉中太守韩纪突然上表,就在上月,南郑龙亭一带出现了一头白鹿,它在一处山巅盘桓良久,待官员得讯靠近后,它才悠然离去,而在其落脚之处,有农人捡获了飞龙形状的石头与树根,在下面竟有一块青蓝玉石,玉石表面还刻有着一个“成”字。韩纪以为这是降祥瑞,寓意吉祥,故而玉石已在送京的路上,他自己则先向朝廷上表报贺。
刘燮刚一得报,便知晓这就是陈冲的“安排”,于是顺水推舟,当众收下贺表,又转首佯问周不疑:“文直,降祥瑞,我该如何表示才是?”
周不疑则:“白鹿者,世之上瑞,王者明惠及下则至。可见陛下行事仁德明哲,亦有福陛下可大赦下,赦殊死以下者无罪,均百姓田租之半,赐孝悌力田。”
刘燮缓缓颔首,就:“既然是意,那就如此去办吧!”而后令魏讽草拟诏书,并将此事通报东西各州郡。诸郡百姓听闻减税免租,无不兴奋鼓舞,齐颂子圣德,全国上下都一片喜庆景象。朝廷见此热烈气氛,也干脆开放了几日宵禁,令百姓在夜市里尽情欢乐。
而在同一时刻,马岱也被释放回府。虽然下狱时声势极大,但现在看来,实际上也就是削去了三级爵位而已,并且很快就被启用,调到了宁州去安抚群蛮,此事也就算是正式了结了。
等到入秋以后,蜀中又有了一个新变动,不过这次是军事上的。在江州一隅抵抗了四载后,蜀王刘范终于油尽灯枯,在江州病逝,剩下势力已无意抵抗,经商议后,便由王府尚书令黄权做主,率众向西府监军李恢投降,李恢已做主接纳,并向雒阳发报捷文书。
这是刘燮登基后的第一次拓土,虽然只有一郡,但他听闻后,仍然很高兴。加上今年没有与南北二虏交战,又风调雨顺,算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太平年。所以在等中秋时节,黄权等人入京以后,他难得的在宫中召开了一次宴会,令京中大官吏、家属,都来德阳殿聚会,会上不分南人、北人,老臣,新臣,大家围桌而坐,尽情畅饮,享受难得的丰收和宁静。当然,还有对明年的希望。
而刘燮自己因为和陈冲的约定,是宴席中少数几个不饮酒的。他以茶带酒,一面和黄权等人交谈,一面仍在心中思忖来年的计划。无论中间出了多少插曲,手段或急或缓,但至少在现在,他已经初步建立了威信,但是接下来要如何实现大业呢?经过河北一战后,他意识到,或许混一宇内这项大业,并不如自己起初想象的那般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