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算是一个实在人,张懿吩咐下来的事情,他都能很快不打折扣的完成,而且从不多问。见到挑选郡兵顺利进行,陈冲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便留下许慈让他在一旁协助,自己先回到太守府。
刚到西河郡,他马不停蹄,立刻下令:除去原就在邢纪府中与邢纪一同卸职的主簿、五官椽等人外,召集现任离石令、皋狼令、蔺县令以及原邢纪府下全部属吏。等到从刺史府去而复返,各级官吏也都基本到齐,粗粗算来,还剩下个四十来人,足够开个会了。
开会倒也不用连篇累牍,与下属们熟悉了一通后,又向他们介绍了一番自己的随行。杨会给傅燮做过汉阳郡主簿,陈冲相信傅燮的眼光,何况杨会还不远千里护送傅干,索性便让杨会继续担任西河郡主簿,徐庶石韬孟建三人还年幼,便让他们给杨会打打下手,先从案牍做起。
至于郑玄弟子三人,陈冲这段时间与他们相处,知晓他们品性后,也做好了安排。刘琰风表仪度皆是上乘,写得一手好文章,但却不爱实务,性格孤直,实在不宜交予重任,陈冲便暂时让他担任文学椽;孙乾则能言善辩,待人接物如沐春风,短短几日,就能与同行都相处融洽,更难能可贵的是有底线,就事论事,不轻易动摇,陈冲便将督邮的重担交予他;许慈常年游学,可谓博闻强识,但又锱铢必较,犟起来却是谁也拉不回来的,正好做个少府,给陈冲管管钱粮。
魏延纳闷道:“陈君,诸君皆各司其职,却不见你给我个官做。”
陈冲伸手拍肩,呵呵笑道:“你不是说好要保为我保驾护行,杀敌制胜么?文长,你只管好好习武读书,为我做万人敌,此行若是顺利,你便是少年英雄,冠军侯再世,将来只怕云长来也会敬你三分的。”
魏延素来知道关羽性情,体恤百姓同情黔首,却又内有傲骨,除却寥寥数人,几乎从不倾佩他人,同僚对他很是头疼,但却对极了魏延的性子,他兴奋道:“陈君放心,我枕戈待旦从未有一刻放松,只是陈君何时出兵?”
陈冲含笑摇首道:“你且再等等,在出兵之前,我还有些许安排,如无七成把握,我也不能贸然行事。”
随后会议进入正题,陈冲向三县县令征询狱中可还收押有贼军家属。但凡出现贼乱,相关家属如果不从贼,多也会被官府收押处置,很难有什么好下场。所以每次起义叛乱,农民们大多会选择拖家带口尽数相随,但凡事总有例外,何况颠沛流离之后又不知前途,加上故土难离,总有不少义军妻小留在本土。而且义军后官府兵力捉襟见肘,确实一时间也没空管这些贼军家属,也只能收押部分了事。
三人合计了一番,收押的约有五百人左右。五百人不算个小数目,即使陈冲作为一郡太守,处理起来也颇有风险,只是这种风险纯粹是仕途上的,对陈冲却是毫无影响,他直接下令:后天,把这五百人全部带到太守府。
三县县令完全摸不准新使君的思绪,但这并不是难事,也便都如实照办。等到第三日,离石城内出现了离奇的一幕,堂堂太守府府门大开,往日里只有官吏显贵才能进入的朱门,如今竟先后进去了三批囚犯,而且囚犯多是幼童妇女,一个个蓬头垢面不像人形。县民们在街上指指点点,纷纷猜忖道:传闻太守向刺史立下军令状,要半年讨平白波贼军,这些乱民怕都不会有好下场了。
押送进府的犯人们显然也这么想。在监狱里苟活几日,什么尊严心气全都被磨灭了,心中想的不过就是再多活几日,如今求活不成,刀剑在侧,真是半点希望也无。有不少人走在半道上,忽而嚎啕大哭,说什么也不肯走了,最后士兵们只能架起来,硬生生把人给拖进府邸里。
不过府邸里倒没有众人臆测里的刀斧手,只是摆着五口大锅,每个大锅上叠着七八个竹笼屉。竹笼屉里飘出勾人魂魄的面香来,犯人们在狱中哪里吃过一顿饱饭,不过勉强得以不死而已,如今闻到香味,无不口生香津,食指大动,只觉得胃中酸痛难忍。押送囚犯的衙役士兵们平时也只是勉强混个温饱,却也是头一次闻到这般香味,忍不住一齐吞咽起涎水。
不知不觉间,等陈冲和魏延等人搬桌椅出来,陈冲布置完毕,才发现现场一片宁静。众人无声地看向自己,眼神都满是讨好和希冀。得,陈冲心中暗笑,这是都看出来我是来当活菩萨的。
他此行没有身着官袍,就一身普通的儒士打扮,纶巾白衣,腰佩青虹,面目和善。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读书人。他坐下来,看众人的眼神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便示意魏延,先把竹笼屉打开,把蒸好的这些荞麦馒头先发下去,包括现场的衙役在内,每人一个。
笼屉打开,一股白花花的热气蒸腾而上,积蓄在笼中的香味扑散开来,险些引起一阵骚动。好在在场的多是妇女幼童,见到全副武装的甲士也兴不起作乱的念头,倒是衙役们想乘机占点便宜,被陈冲严厉喝止,随后又让后院里再端上新笼屉,再次对在场众人朗声道:“大家不要着急,先吃一个馒头,吃完了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