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喷嚏,将两个对空思念的人打乱。
小默揉揉鼻子说:“天气凉了。”
“天是有点凉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别人思念你呦。”舒晏笑着说。
“打喷嚏跟思念有什么关系?”
“有啊,这还是出自《诗经》中的名句呢。‘终风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愿言则嚏。’就是说,有人念叨你,你就会打喷嚏。”
“寤言不寐,愿言则嚏。”小默反复念叨着这句诗,自言自语地,一会儿说:“嗯,这个妙,这个妙。”一会儿又说:“真有这么神奇?”
“这只是一个浪漫的想象而已,怎能当真?快回去穿衣服要紧。”
“我不回去,难得这么美的月色,早早睡觉太可惜了。”小默拿起一个小石臼,“舒大哥,咱们两个砸胡桃吃。”
“啪啪啪”砸好了几个胡桃,小默将胡桃仁从碎硬皮中剥出,递予舒晏。这种东西本是西域之物,中原尚不普及。舒晏唯一吃过的一次还是在五六岁的时候。那天在汝河边自家的田地里,他跟芷馨两个垂髫小儿,做泥人拜堂成亲,正玩的高兴,却被小施得把泥人给弄坏了,芷馨哭闹不止,施惠作为补偿,送给芷馨不少新鲜果子,其中就有胡桃。芷馨得到这些从未吃过的果子,第一个就想着与舒晏分享。舒晏现在想想还觉得好玩。总角之宴仿佛就在昨日,可是如今呢——你在天上过的好吗?
舒晏仰望天空,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月亮中的那个黑影竟慢慢变成了芷馨,渐渐脱离月亮飘了下来,落在兰花之上,看着自己和小默二人。
……
当晚,舒晏做了一个梦。梦里,芷馨身穿华服,依旧端庄,依旧深情,只是不那么亲热,对自己说:晏哥,想不到你竟在这里,叫我好找。你我咫尺之遥,你竟不去寻我。
舒晏大叫道:“芷馨,你在哪里,快对我说,我去寻你!”
芷馨只是冷笑:“你身边已经有人了,何必寻我!”忽又双眼噙泪,“晏哥,看见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说完,扭转身躯,头也不回,径自去了。
舒晏急的大喊,芷馨却不理,想要追,却怎么也追不上。
突然他的左臂被人一抓,猛然惊醒。原来是小默听见他在梦中呼喊,从里间出来,叫醒了他,并看见了他因激动而裸露出来的肩膀以及肩膀上的那朵红梅花疤痕。
小默听说过这朵梅花的故事,知道这就是舒大哥为了救芷馨而被狼爪抓伤的伤疤,而痴情的芷馨竟也傻傻的在自己的左臂上用火灼了一朵一模一样的梅花疤。这是两个人心心相印的证明,更作为他们离别时的信物。她黯然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安顿好舒晏,各自就寝。
第二日,早朝之后,舒晏正在尚书台整理文书。忽见尚书令卫瓘匆匆下朝回来,对舒晏说:“赶快随我去见陛下。”
舒晏听了一怔,问道:“今天不该我在宫内轮值啊,皇上怎么叫我?”晋时有尚书郎二十三人,除了每日派出一两个人在宫内轮值,以便皇上随时下诏之外,其余的都在尚书台本部内供职。
“不是为给皇上写诏书的事。”
“不是写诏书的事,皇上还有什么事找我?”
“呃,”卫瓘有些吞吞吐吐,“可能有点麻烦,是关于姜小默的事。你不必问了,随我走就是了。”
早朝已散,司马炎正在偏殿中与大臣下棋。舒晏行礼毕,不敢惊动,就在旁边候着。不时偷眼看去,好像皇上并没有多大的怒色嘛。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吧,要不然皇上能这样静静地下棋?
一局终了,司马炎哈哈大笑,显然是赢了。他向下一望,看见舒晏,问道:“舒晏,你可知罪?”
舒晏心里已经想到是因为收留小默的事。也难怪皇上知道,毕竟廨馆内人来人往的,又这么长时间了。他稽首在地,口内无词。
“你博学多才,世人皆知。想必你也知道,在廨馆内容留一个外族百姓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