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对对,老夫人说的是。”那婢女笑着对芷馨改口道,“女郎,我们老夫人是极好的人,待我们极是宽厚,可不比我们君侯和公子,你大可放心吧,今后有了老夫人为你撑腰,可没人敢欺负你了。”
芷馨自打日间看见老夫人第一眼起,就觉得慈眉善目的,倍感亲切。刚才又见她那样声色俱厉地教训自己的儿子,也不像是假,所以就慢慢放下了戒备。石老夫人欢喜,忙命人拿药来为芷馨敷伤口,她的伤口并不深,只是破了一点点皮,敷了药,一点事都没有了。老夫人又命两名婢女细心服侍,又命人做了两碗压惊定神的汤来给芷馨喝下,看着芷馨无事,然后才安心回去。
此后一连多日,石老夫人每天都来探望,芷馨反觉不好意思,而且越发觉得老夫人可亲可敬。
春尽夏来,这天,石老夫人又来探望。芷馨如今已和老夫人相处得非常融洽,忙含笑迎接。
石老夫人见芷馨穿着一身崭新的对襟深衣,容颜艳丽,举止大方,彬彬有礼,完全没有了当日的警惕落魄模样,甚是喜欢,不禁叹道:“我要是能有这么样的一个女儿该多好,也好有人陪我说说话了。”
芷馨低头不语。红衣婢女听了老夫人的话突然一拍手:“既然主母喜爱女郎,女郎也敬重主母,那何不就认为母女?”
“结为母女?”芷馨心里完全没有预料,可这句话却正中石老夫人心怀。
蓝衣婢女也拍手道:“对啊主母,你们结为母女可是有很多好处呢:第一,女郎既认主母为母亲,那么大公子就是女郎的哥哥了,他们成了兄妹,以后大公子也就不可能再打女郎的主意了。第二,主母既认女郎为女儿,女郎就是府里的人了,那么女郎就有了名分,就可以堂堂正正地永远待在府里了,也就可以排解主母自己寂寥、为石家忧虑之苦了。第三,女郎以后也有了依靠,省得一个女孩家家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寻亲而孤身飘摇。而且还鲤鱼跳了龙门,一下子变成了豪门闺秀,真是有多利而无一弊啊。”
老夫人哈哈大笑:“是极是极。小女子,你意下如何,肯不肯俯就做我的女儿啊。”
芷馨依然低头不语,而且面露难色。
“怎么?你是嫌我家寒陋容不下你,还是嫌老身我粗陋,不配做你的母亲?!”
芷馨沉默片刻,缓缓抬头,“君家豪门望族,小女子怎敢嫌弃。承蒙老夫人错爱,小女子实是不敢答应。”
“为何?”
“只因小女子为寻亲而来洛阳,目今寻亲未果,幼弟又新丧,而且家中还有病母,我怎敢不经母亲同意而擅自认亲?”
“说得有理,别看你为女子,却比那男子还能明大义,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但是呢,在老身看来,你不要听信江湖术士的话,你的父亲落水距今已经很多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即便还活着,他却不回家看你们母子,也必定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寻他何用?你那弟弟,小孩子家吉人天相,怎么能肯定就淹死了,说不定已经被哪个船工救起了呢。最重要的是你那病母,我马上派人去征求她的意见,或者把她接来,一起享福,岂不更好?”
“可是……”芷馨心想,那怎么行?你即便把我母亲接来,还有我的晏哥呢,他总不能来吧,我只想立刻回去,但她心里知道,这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什么?就这么定了。咱们先以母女相称,等取得了你母亲的同意,咱们再举行正式的认亲典礼。”
芷馨无奈,只好跪下去磕了头,并改口称“母亲”。石老夫人高兴,吩咐全府上下都将芷馨以嫡出之女看待,而且还将后院大花园中的一处牡丹园的几间房子收拾出来,专门给芷馨住,又赐给了芷馨不少侍婢,让芷馨为她们赐名。芷馨看着贴身的两个侍婢,一个穿红,一个着蓝,她又想起当日跟舒晏在上巳节上,互相拿着兰花和芍药,采兰赠药的情景,就将两个婢女分别赐名为芍药、春兰。
石老夫人虽然身为石崇的正妻,又有自己的儿子,但是他们父子只知在外胡为,自己身边没有一个知心人。石大公子将芷馨掠进府中,她得知后便去看了,第一眼就觉得与芷馨有缘。她又心地善良,当石大公子要逼迫芷馨成亲,在芷馨生死关头,及时出手相救,并认芷馨为干女儿。其实她这样做,不仅是为了缓解自己晚景孤独之苦,还为石家以后若真的出了祸端,留了条后路。
石崇是晋朝开国功臣大司马石苞之子。石苞有六个儿子,石崇是最小的一个,但也是最聪明颖悟的一个。石崇其人不光性情豪奢,而且做事还极高调,目中无人。当时的豪门贵族竞相奢靡,互相斗富,石崇因为家中有泼天豪富,再加上他的逛荡不羁,自然把这斗富游戏玩得登峰造极,所以全天下都知道石崇是个顶级大富豪,这让不少人都嫉妒他的财富。同时他的那种桀骜不驯的性格,又让他得罪了不少人。石老夫人恐怕丈夫这样招摇下去,早晚会惹来祸患。虽经屡劝,但是石崇就是不听,夫人满腹苦闷,无处诉说。不成想,阴差阳错,一个寒门丫头,却为其带来宽慰。
后来,石家的人谎称派人去过了舒家庄,探听到芷馨之母自己病发失踪了,好让芷馨死了心。这也是石老夫人的一己私心,将芷馨蒙在鼓里。可怜的芷馨,傻傻的认为自己的母亲和弟弟都没有了。现在她的心里除了思念舒晏,就没有别的想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