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鹿呦黄色的衣裙映在茶盅里,茶水一片金色,两朵腊梅慢悠悠飘着,黄色的花瓣自在舒展,像广袖黄裙的仙子游弋水中。
忽然,水面漾了漾,茶水的金色一下子淡了下去,奉茶的沈鹿呦已经起身离开,好似茶中的戏水仙子出水而去。
闾丘渐细细品了口手中的茶,只觉其味绵厚,韵醇远久。于是抿下第二口,第三口……
默王一边品茶,一边将目光落在书案上,那里笔墨砚台摆放整齐,几本沈双喜欢的画册诗词也都在,却独独不见了那只瓷瓶。
闾丘渐的目光在房内逡巡起来,终于在书架上找到了那只瓷瓶。
瓶内空空的,并未插着梅花或者别的什么花。
闾丘渐不由地悄悄舒了口气。
瓶口有一个豁。沈双和闾丘渐讲起过,有一次打扫房间的佣人不小心碰倒,把瓶口磕出一个豁口,为此,一向好脾气的沈双破天荒大发雷霆,甚至恼火到亲自上去,踹了一脚那个笨手笨脚的仆人。
秋凉馆的仆佣后来都说,他们从没见沈双发过那么大的火,就算有一次,一个仆从不小心将整杯水,洒在秋凉馆馆藏的一张价值连城的古画上,沈双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已。
大家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件粗糙的瓷瓶,馆主沈双竟对它视若珍宝。
这件瓷瓶的做工一眼可以看出,烧制得很粗糙,相较于正规瓷艺来说,必定是少了很多工序才会这样子的。
不过这个瓷瓶倒是颇有特色,并不像别的瓷瓶那样,绘有山水鱼虫之类,而只是在瓷瓶上印了两个手印上去。倒像是烧瓶工人在泥胚阶段,双手合抱瓶胚时,不小心按上去的,却印得很深,很清晰。
闾丘渐盯着瓷瓶的目光渐渐迷蒙起来,他就这样默默地一口一口呷着梅茶,仿佛在一口口呷着旧日时光......
闾丘渐想起当年和沈双赏雪品茗,也曾喝过这金色的腊梅茶,于是再次举起茶盅欲饮,却猛然发现一晚茶竟已见底。
而对面,沈鹿呦正手托下巴,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闾丘渐大囧,一时竟有自己在牛嚼牡丹的尴尬之感。
沈鹿呦见闾丘渐窘迫,便别过脸不再看他,却依旧一脸笑意。
她起身去为闾丘渐端来一杯清水和一个铜盆。
会颖人品茶有个习惯,当奉茶人准备向客人敬献另一道不同口味的茶之前,往往先献上一杯清水,供客人漱口,以彻底清去上一道茶残留在客人口中的余味。
闾丘渐接水在手,这才发现,沈鹿呦已经又更过衣。大概就是在自己刚才出神猛呷茶的时候。
沈鹿呦这次换了一身翡翠绿,上穿一件薄绒高颈紧身花瓶袖口衫,下着一条薄绒裹身及跟荷叶长摆裙。
黑发被高高盘起,如山如云,一只翠簪斜插其上,随着沈鹿呦身形的起伏一步一摇。
与方才自在闲散的黄衣广袖的风格形成对比,此刻的沈鹿呦典雅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