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跑得比另一个人快就行了?
李景的心脏如擂鼓般咚咚直跳,血液沸腾奔流的声音如海啸般震得他脑海轰鸣。
来自生物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就想要做出最利于生存的选择。
电光火石的刹那,他一把推开小乖,独自往住院部大楼跑去。
“小乖,你去那边,我们分开跑!”
两人的前面不远处正是住院部的大楼,右手边则是广阔一览无余的楼前大道,小乖被他推到了大道上。
逃进住院部大楼借着地形或许还有一定的生机,可在没有障碍物的大道上又怎么逃得过魇兽的追捕?
【混账!狗东西!】
【李景,我阐述你的梦!】
【小乖这两天对你那么好,结果你为了自己让她去帮你吸引注意力?】
【分开跑?小乖本来就没你跑得快,你还溜进住院部大楼,让小乖一个人去没有任何障碍物的楼前大道?】
【遇到老虎时我只要跑得比旁边的人快就行了是吧?】
【只能说危难之下才能见人心吧,虽然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但看到这一幕,我还是……】
【身为玩家,李景的做法其实……没错,另一个位面的人的死活与我们其实也……无关,但是,但是……唉。】
【不想看下去了。】
【李景你这垃圾!废物!只会躲在女人后面的懦夫!】
【妈的,看得气死了!劳资这下真要磨刀了!】
魇兽四足爬行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李景顾不得解释,说完这句话后就奋力朝前面的大楼跑去。
小乖看着他毫无留恋狼狈奔逃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呵,果然如此吗。
不管是这个世界也好还是其他世界也罢,果然……
没有什么不同。
她稚嫩的手掌不自觉握紧了,心中闪过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痛意,像是由无数碎片好不容易拼凑在一起的破碎瓷器轰的一声坍塌。
真是奇怪,我竟然会对他产生一丝……
像是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被黑暗的铁锤砸烂,稀里哗啦的碎成一地。
真是可笑,明明知道已经不存在那样的东西了,内心却还在可笑的自顾自追求希冀……
握紧的拳头猛地一下更加攥紧,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把那些支离破碎的东西扫去。
于是,原本就沉入深渊的心灵彻底堕入了地狱。
无聊的游戏。
无趣的玩具。
她眼里属于天真的光芒散去,只剩下幽冷,剩下淡漠和平静。
紧攥的拳头松开,她淡淡伸出手掌,指向李景仓皇逃窜的背影,正要释放出魇兽之王的气息命令魇兽摧毁这个令她意兴阑珊的玩具。
忽然,她的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住了。
她的思维也在一瞬间僵滞住了。
正是因为情绪恢复到了死一般的寂静和冷静,这一瞬间,她忽然想通了李景的用意。
就如直播间的弹幕看到李景的行为一开始群情激奋口诛笔伐,但聪明人用心人很快就站出来替他澄清解释了他的本意。
【兄弟们别骂了,就在刚才我忽然发现我们都想错了,难道你们忘了魇兽的行动原则吗?】
【魇兽会优先猎杀体内没有孕育出过魇兽的纯净人类!李景之所以把小乖推开,不是因为想让小乖送死来为她争取时间,而是在牺牲自己为小乖争取生存的机会!】
【两個人一起跑只会被追上一起被魇兽杀死,而分开跑,魇兽则一定会优先追杀李景!小乖却有可能能活!】
【李景让小乖去大道自己往住院部大楼逃也不是在故意害小乖死,而是他知道他若是能逃进大楼里面,就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撑到柳凌雪赶到!】
【他在为小乖,也是为自己创造尽可能多的求生机会,而且就算万一他没撑住先死了,小乖也会有更大的概率活下来!】
【兄弟们,我们都错怪李景了!】
是的,在小乖眼里,李景的选择只有抛下她苟且逃命和带上她一起送死的选择。
可是在李景眼里,从来就只有带上小乖一起送死,和自己死小乖有可能会活这两个除了最坏没有更坏的选择!
既然横竖自己都有极大概率可能会死,何不尝试着先保下小乖这个大腿,万一我最后还活着,不是又能跟着小乖继续开混了吗?
混,也是一门学问。
在一盘游戏里,身为混子如果想要赢,不仅要学会混,努力拖着对方和自己一起混,还要会保大爹!
大爹不死,游戏能赢!
在李景这里也是如此,在他心里,如果不是今天柳凌雪意外将两头魇兽带到这里,他跟着小乖这位大爹混,保管能稳稳当当混过这七天,完成系统任务,从此无敌!
既然横竖都会死,为何不去赌一个保大爹的机会,万一不仅大爹活了,我也活下来了呢?
这就是他和小乖之间信息差造成的美妙误会了。
因为虽然魇兽的行动法则是优先猎杀体内没有孕育出过魇兽的纯净人类,但在小乖这两天的试验里,已经总结发现,或许是因为来自另一个世界,这条规律对玩家无效。
就如同她无论带给玩家怎样的噩梦,他们的体内也无法孕育出魇兽一样。
是的,若是这条规律起效的话,一开始降临到这个位面十座城市的玩家,恐怕早就被城市里的魇兽抓寻找到,开局喜提全军覆没的成就了,哪还有发育的时间?
玩家和这个世界本土的幸存者,是两个世界的人,是不同的人。
所以她心里或许才莫名的对李景抱有一丝……
所以,她才会对李景说她有帮助他这个纯净人类规避魇兽搜寻的方法。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因为不需要。
因为只要他一直跟她在一起不出去,他就不会遇上魇兽。
因为从始至终,他就和这座城市最可怕的怪物生活在一起。
李景误以为这条规则对他起效,小乖却是早就知道这条规则对他不起效,所以她以为李景推开她是为了牺牲她的生命来拯救自己拖延时间。
然而不是。
不是。
他和其他人不同。
他和她见到过的所有人都不同,爸爸,妈妈,研究院的医生们,在魇兽肆虐的末世下苟延残喘的幸存者们……都不同。
那道被黑暗的铁锤砸得支离破碎的光芒,那原本已经埋葬在内心深处微弱的渴求与希冀,忽然在这一刻迸发出璀璨的纯白,如煌煌大日般在心底升起。
停下。
她在心里默念,娇小的身躯上忽然散发出一种深渊般无垠恐怖的气息。
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