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教铁判官谢德伟拨定打孙家庄人马:路新宇为前队先锋,朱成为副,宋凯强、张洲、力鹏、房圳、闫言、王铁树、曹崇坦、孟子程、吴玮璠、张航、缪宇飞,十三个头领,部引马步军兵三千,方海锦为引路向导。和盛因欺了吕坤键,自觉不好相见,也要下山。陈明远答应了,教与路新宇一伙,自己则为中军主帅,并王凯、石粮诚、李杰、徐宝,部引马步军兵七千。共计二十个头领,来日下山。
次日大军临行前,陈明远唤过吕坤键,教其与自身一队,共同下山攻打孙家庄,意在为他与和盛二人讲和。吕坤键不好推辞,只得应了。又见军师娄雨菲抱恙而来,将书信一封交与陈明远,道:“孙家庄在楚州地界,那楚州城内有我一挚友,名唤小张良姚雨汐,才智不低于我。兄长若遇着难处,可请他来为军中献计。”陈明远道:“军师多为山寨操劳,且安心养病,静候大军得胜归来。”忙着刘楚搀扶回房。当时与留守头领辞别,大军往孙家庄而去。
时值孟夏初六日,大军一路畅行,沿途秋毫无犯,两日后便到孙家庄前,尚有数十里路。大军下了寨栅,路新宇在中军帐里坐下,便教吴玮璠同方海锦入去探路。吴玮璠自思:“量他这个村子,能有何惧。”竟私下点起十数个喽啰,与方海锦前去探路。行至半道,远远望见庄上盘着黑气,心中疑惑。方海锦道:“那孙老者有个结义兄弟,生的古怪,来路不正。”吴玮璠嗤一声,也不答,道:“且再近些看。”又行了两三里,风中隐隐散着些腥臭气。吴玮璠心躁起来,忽然听得数声梆子响,一声哨,早有乡兵埋伏出来。只看为首一人骑匹黄鬃千里驹,金旗绣着个“鑫”字,正是孙老者长子孙鑫。
孙鑫大叫道:“何处贼子,敢来我庄上打探!”吴玮璠见对面人多,情知不可恋战,先叫喽啰护着方海锦走。孙鑫那里肯放,拍马捉将。吴玮璠当先抵住,斗上十合,胜负难定。孙鑫暗道:“这贼倒也了得,不似绿林中手段。”心中略疑。吴玮璠因挂念方海锦,只得拖延。又斗得二十合,孙鑫起了性,喝令庄兵,先把退路截了,道:“是好汉的,留下与爷爷大战三百合!”众人又发声喊,吴玮璠如何不惊?那孙鑫于五子之内,虽是长子,性儿却最是粗卤,争强好胜,自习了武艺,每每要显本事,多不得发市,如今遇了敌手,怎能教走了?也是吴玮璠命不该死,若是遇了其他四子,人多势众,早早吃他拿了杀了。
二人正在斗间,忽听得有人叫唤。孙鑫收了枪,回首望去,来的那人一袭猩猩红袍,乃是四弟孙焱,身后跟着一骑牝牛瘦道人,形容少见,怎见得:
穿一身青不青白不白鹤绦袍,执一把长不长短不短鹿麈尾,生一张歪不歪正不正千削脸,说一口道不道俗不俗秽言语,行一场奸不奸恶不恶亏心事。
那道人正是无虚。又有数十庄兵,已把先前走的十数个喽啰个个捆了,却似抽了魂般,浑浑噩噩,任无虚处置。
孙焱嚷道:“哥哥教他走了十数个小军,若是那马陵贼人探得明白,不是小事。”孙鑫道:“原来是马陵泊上的贼,我们不去寻他,倒来搅扰。”无虚亦道:“只可惜教泅水逃了一个。也罢,贫道阵法,妇孺老残已是齐备,倒须些精壮汉子祭阵。”孙鑫明白,亦要立功劳,更是勇猛来战。吴玮璠已知今日难走,想起老父,又是在山寨一场,也发起狠来,舍命相战。两边厮杀,本是一般本事,然孙鑫终是惜命,眼见落了下风,无虚冷笑道:“孺子尚敢行凶!”把袖一挥,不知使了甚么邪法,吴玮璠当时头昏,坠下马来,孙焱赶过捉拿了。正是:
虽学降龙伏虎艺,那知邪魔更难驯。
当晚,方海锦一个逃回军内,诉说前事。路新宇听了大惊,跌足道:“明远兄长把吴玮璠交与我手,我却一时糊涂,反陷了他。”诸人都来安慰道:“吴家兄弟虽是本事算不得十分,倒是个心直好汉,皇天必佑。”力鹏进帐,闻吴玮璠被擒,也道:“先锋莫忧,歇息一晚,明日某去打那鸟庄!”和盛几个,也是这般说。路新宇听得此,反转喜道:“自古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山寨弟兄情同骨肉,必能剿灭了那厮们!”是夜辗转无睡。有诗为证:
孙家枉仗子嗣能,孰比马陵一心同。
手足相协施鼎力,踏破龙潭解英雄。
次日天明,路新宇按纳不得,整点人马,造饭吃了,号令朱成、力鹏众将,摇旗操鼓,杀奔庄前来。孙老者已得报了,问无虚阵法如何。无虚道:“贫道那阵,非但须得七七数的人作祭,又分男女、老幼、生死、伤病的数。作祭还须择定时日,不得大意。此时虽可施法,只是威势小些。”孙焱急道:“那昨日俺捉……”忙改口道:“道长捉的贼人,可能作祭?”无虚颔首,道:“今夜便可。”澹台立听了道:“既如此,今日且看小可退敌。”孙老者鼓掌笑道:“好了,且看将军建功。”澹台立得令,领了孙家五虎,各各披挂,浩浩荡荡,出庄而战。无虚又道:“贫道也去,观那马陵贼人本事如何。”孙老者大喜,亲与无虚把盏。
孙家五虎并澹台教师,与那无虚道人领兵一字排开,只见孙鑫指阵骂道:“你等反国贼寇,待俺孙家五虎仿效张郡王,把你等尽数捉了,押上东京,与那梁山贼寇一般!”路新宇最恨张叔夜一行,怎能不怒?挺枪出马,骂道:“贼鸟领死!”孙鑫浑然不怕,口里还道:“贼将通名,老爷不杀无名之辈!”路新宇喝道:“你爷圣凌风路新宇也!”孙鑫笑道:“早听闻马陵泊有个甚么东京劫法场的,莫不就是你?待俺拿了你,教你早日下去与梁山作伴!”话音方落,新宇已到,孙鑫稍慢,险遭了他手,不由吃了一惊,专心来战。新宇手中那条钩镰枪,共有大小两个侧钩,上钩军器,下钩马腿。孙鑫毫无招架之力,方才十合,不敌败走。新宇追去。孙家阵中澹台立忙出阵替过孙鑫,来战新宇。澹台教师使一把开山大斧,施展武艺,与新宇逐渐斗到六七十余合。
千丈坑朱成见此,急叫道:“哥哥休要恋战,且回阵歇上一歇!”飞马出阵。那澹台立全无畏惧,独战二将。三人六条臂膀交错,又斗了三五十合,澹台立虽只是招架,却仍未落败。九霄龙力鹏见状,大吼一声,提擂鼓瓮金锤道:“两位兄弟且退,看某战他!”亦来助阵。澹台立见又来了一个力鹏,不敢贪战,横劈一斧,险些伤着路新宇与朱成,就往阵上奔走。孙淼、孙焱赶上,接住力鹏便斗。路新宇与朱成亦回阵去,都道:“那贼将好个手段!”路新宇又看阵里,力鹏与孙焱、孙淼厮杀。力鹏是个莽性猛将,战到四十合开外,一发力,磕开孙焱兵刃,唬得孙淼心惧。马陵军一发儿喊,军势大壮。力鹏本要打死一个,心里又想着吴玮璠,暗道:“还须活捉。”只此一念,手起处,一锤把孙淼连人带马砸翻在地,慌得那孙淼杀猪般大叫一声:“道长速救!”只看无虚飞腾而起,驾一片黑云,当空喝道:“马陵贼人,休得猖狂!”一手挥风,就打力鹏。力鹏气性高扬,也险些跌倒在地。
那无虚又是把手一挥,道:“布阵!”只见孙淼连滚带爬,孙焱拨马狂奔,都回到阵中。孙家军来回奔走,大旗飘动,转瞬之间摆成一阵。马陵众人见那阵是个甚么模样?但见:
长男先御素兵前,皂黄分列两阵边。
森焱更统后军众,五行摆布剑戟严。
那五军各着一色,为首孙家五子,身上亦各有光华,颜色倒是发些暗气。马陵军见了,都知不妙。路新宇道:“贼道似有妖法,且先退军。”话未说完,那无虚道人把手一指,喝一声:“疾!”只见阵中先是阴风习习,黑雾飘起,转而又是嚎哭之声,腥气难侵。孙家五子,涌潮般率军杀来。力鹏听得耳边军器声响,呐喊声不断,不敢怠慢。孙鑫跃马来与力鹏相斗,力鹏接住,竟觉孙鑫力大沉重。孙淼又至,也是一般,不似方才模样。那边朱成并住孙垚、孙焱,张洲急急来助。路新宇当住澹台立,房圳与孙森对敌,亦是如婴儿斗壮汉般,各自心里叫苦。无虚这妖法,有分教:
五行变化,玄妙苦耐;阴尸暗涌,险毒难察。
直使:
楚城境内访高士,异国界中拜神仙。
不知众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