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微笑着看着他,心中暗自想道:“这个宝玉,真是又单纯又可爱!”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快去吃饭吧!”
在荣府内,一场温馨的对话正在进行。王夫人与黛玉坐于堂中,丫头来请吃饭,遂都往前头来了。
王夫人疼爱地看着黛玉,温言道:“大姑娘,你吃那鲍太医的药,可好些?”黛玉淡淡一笑,答道:“也不过这么着。老太太还叫我吃王大夫的药呢。”
宝玉听闻,插话道:“太太不知道,林妹妹是内症,先天生的弱,所以禁不住一点儿风寒。不过吃两剂煎药,疏散了风寒,还是吃丸药的好。”王夫人皱了皱眉,道:“前儿大夫说了个丸药的名字,我也忘了。”
宝玉沉吟片刻,笑道:“我知道那些丸药,不过叫他吃什么人参养荣丸。”王夫人摇头道:“不是。”宝玉又道:“八珍益母丸,左归、右归,再不就是八味地黄丸。”王夫人仍道:“都不是。我只记得有个‘金刚’两个字的。”
宝玉拍手笑道:“从来没听见有个什么金刚丸!若有了金刚丸,自然有菩萨散了!”满屋里的人都笑了,温馨的气氛中,宝钗抿嘴笑道:“想是天王补心丹。”王夫人笑道:“是这个名儿。如今我也胡涂了。”
宝玉笑道:“太太倒不胡涂,都是叫金刚、菩萨支使胡涂了。”王夫人骂道:“扯你娘的臊!又欠你老子搥你了。”宝玉笑道:“我老子再不为这个搥我。”
王夫人又道:“既然有这个名儿,那明儿就叫人买些来吃。”宝玉道:“这些药都是不中用的。太太给我三百六十两银子,我替妹妹配一料丸药,保证一剂药下去病就好了。”王夫人道:“别胡说!什么药这么贵?”
宝玉笑道:“我是认真的呢。我这个方子,跟别的不同。那个药名儿也古怪,一时也说不清,只讲那头胎紫河车,人形带叶参,三百六十两也不够。龟大何首乌,千年松根茯苓胆,诸如此类的药,不算为奇。只在群药里算那为君的药,说起来,吓人一跳!前年薛大哥哥求了我一二年,我才给了他这方子。他拿了方子去,又寻了二三年,花了有上千的银子,才配成了。太太不信,只问宝姐姐。”
宝钗听说,笑着摇手儿说道:“我不知道,也没听见,你别叫姨娘问我。”王夫人笑道:“到底是宝丫头好孩子,不撒谎。”
宝玉站在当地,听见如此说,一回身,把手一拍,说道:“我说的倒是真话呢,倒说撒谎!”口里说着,忽一回身,只见林黛玉坐在宝钗身后抿着嘴笑,用手指头在脸上画着羞他。
凤姐在里间屋里看着人放桌子,听到这般叙述,便悠然走来,她微笑着说:“宝兄弟从不撒谎,这件事倒是有的。前日薛大爷亲自和我来寻找珍珠,我问他有何用途,他说要配药。他还抱怨说:“不配也罢了!如今那里知道这么费事!”我问他是什么药方,他说了很多药,我也不记得了。他又说:“不是,我就买几颗珍珠了,只是必要头上戴过的,所以才来寻几颗。要没有散的花儿,就是头上戴过的拆下来也使得。过后儿我拣好的再给穿了来。”我没法儿,只得把两枝珠子花儿现拆了给他。还要一块三尺长上用大红纱,拿乳钵研了面子呢。”
凤姐一句,宝玉便念一句佛。当凤姐言毕,宝玉又道:“太太,您说该如何?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若要正经,那珍珠宝石,非得从古坟里找才行。想那古时富贵人家,头面装裹,若能找到,方为最佳。现如今,哪里会为了这个去刨坟掘墓?所以,只要活人带过的,也就将就了。”
王夫人听了道:“阿弥陀佛!不当家花拉的!就算坟里有,人家死了几百年,这会子翻尸倒骨的,作了药也不灵啊!”
宝玉此时转向黛玉道:“你听见了没有?难道二姐姐也跟着我撒谎不成?”他的脸望向黛玉,眼中却似有两道光芒,瞥向宝钗。
黛玉便拉着王夫人道:“舅母,听听看,宝姐姐不帮他圆谎,他只问着我。”王夫人也道:“宝玉很会欺负你妹妹。”
宝玉笑道:“太太不知道这个原故。宝姐姐先在家里住着,薛大哥的事,他也不知道,何况如今在里头住着呢?自然是越发不知道了。林妹妹才在背后,以为是我撒谎,就羞我。”他的话语如蝴蝶翩翩起舞,引得众人或笑或嗔,更兼王夫人了解宝玉,知道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