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锦。”卢婧玲竟站起来向妹妹行了大礼。
“爹爹行前,千叮万嘱不要给你添麻烦,可是如今,如今久未有信,想必是那头千万个不松口…”
她还未蹲得下去,茂锦已站起身来扶她:“姐姐若还记得我们姐妹情谊,便万不可置妹妹于不义。”
卢婧玲这才缓缓坐下,将事情一一道来。
卢家是皇商,这点李茂锦是早听舅舅说过的,若不是因着这原因,想必也不能数年间将生意生发得如此之大。
“一直以来,咱们的布庄里都是有监事太监的。”
看妹妹有点疑惑的样子,婧玲又道:“每家皇商都有,说是内事监打发下来,与地方一起行使监督职能的。”
“是这位公公?”
卢婧玲缓缓点头,“正是,原监管着咱们这里的公公与内务府诸大人都颇说得上话,只是上个月他身体不郁,便被调回京去,换作一个叫元十六的来。”
“是他坏了事?”李茂锦一边问,心中一边想着,这些個宫里的事偶然间也听白管家与嬷嬷论两句,无非说是现下内事监势重,各地凡政商无不有监督,可惜那些人原就是少有读过书的,多有手法粗糙、手黑心狠之辈,惹得各地叫苦连连,只不敢在皇上面前提罢了。
“正是,他一来,兴发了多少新规矩不说,还提了不少要求,爹爹少不得都一一应了,只盼快打发了他,将局面稳定下来。毕竟这城里那几家都看着我们,随时都想扑上来抢咱们的担子呢。”
茂锦听得皱了眉头:“舅舅素来不小气,若是钱财之事,料不至起了冲突,难道他还有别的要求?”
卢婧玲红了脸。
“是,”她深吸一口气道,“那日他突发兴致,要爹带他去看染坊,当时我正在那处与大掌柜等人在论新的方子,避之不及,为他所见,他…事后他便要爹将我送去。”
“送去?”李茂锦不免疑惑,旋即明白过后,劈手一掌打在案上,“阉竖欺人!他不知道你是卢家大小姐?别说是姐姐伱,便是咱们卢家一个丫鬟、一个婢子,也不可能送给他一个死太监。”
“知道,”说到这里,卢婧玲已是面含热泪,“锦儿你小声些,当时管家在旁,已婉转说明,谁料他却更急切了,只因爹不答应,他先是挑剔咱们家的布不好、料不好、色不好,总之是找尽了由头,爹先还不想得罪,曲意奉承,谁料他定心要我,爹爹也动了真火,便不理他,使了原来的关系,按既定日期将布匹送到了内务府。”
“原以为,事情这便消停了,谁料京里传来消息,送去的布里竟不知被谁夹带进去一小片金色龙纹的图样,这可是灭族的大罪,那边的人既未上报,却先传了消息过来,想必也是为那元十六拿捏住的,爹爹这才急了,立马往京里去疏通,到现在还没得信回来,不知境况如何啊。”
说到这里,终是忍不住,一串珠泪滚落下来。
自见到卢婧玲以来,她何曾以这样脆弱的面目示人?茂锦心中酸涩不已,亦恨那元十六太过奸诈。
“姐姐,你先别急,我令人打听打听再说。咱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度过这一关的。”
“爹临走时,千叮万嘱说,不要给你送信,你独自身在王府,已是艰难,实不必再给你百上加斤,可,可是现在…”卢婧玲哭得哽咽难言,“一想到这样的事,竟有可能牵连一家子,我这心里,就难受的紧,有时我竟想,莫不如从了那太监算了。”
“不可,”茂锦起身抱住姐姐,“姐你这样聪慧的人,急傻了不成?你要是这样想,就辜负舅舅一片心了。况那太监又不是傻子,若是你去了他府上,以后外祖母与舅舅舅母并兄弟们如何自处,还不是一家子任他搓扁搓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