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石盘冀,空荡冷清。亮月辉洒,夜风四起,两旁的草屋顶,发出孤寂的嗖嗖声。
他躲在暗处,不安地盯着城门。
那里守卫着两名北黎兵。
他俩手执石戈,来回走动。
就青云的身手,对付两名族兵绰绰有余。可他不想硬闯,他怕伤了他俩。
嘚嘚嘚……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
吁吁吁……三驾快马,拉着一辆蓬车,穿过城门,在族兵面前骤然停下。
赶车人叫停的声音,合着马首长嘶,在夜空中分外响亮。
蓬车帘轻轻掀开,皎洁的月光下,钻出一个女孩的笑脸。
她大约十四五岁,长披的头发,戴着不知名的羽环。
“参见承领!参见承领!”两名守卫看得真切,匆忙跪地,口气惶恐。
“二位请起!”女孩甜甜的声音响起。
她伸伸手,示意族兵站起,随即把头靠在里面的黑影身上。
机不可失!青云趁守卫专注女孩。他贴着墙根,朝城外轻脚移动。
出得城外,他一路向石场飞奔。耳边,不时传来追赶的脚步。
追赶者腾越而起,他掠过青云的旁边,双脚落地,拦住他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来人身穿黑衣,背对着他,冷冷喝问。
“我要杀姬启!杀轩辕人!”眼见难以逃脱,青云不再隐瞒。
“轩辕兵多将广,人人骁勇善战,仅凭一己之力,如何应对?”黑衣人平静道。
青云毫不退缩:“轩辕有熊公孙越,杀死阿爹,杀死二十七位族人,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谁不想报仇?怎奈敌强我弱!”黑衣人转过身。
他戴着面罩,一对炯目盯着青云。当看清他是个孩子,暗中松开紧按腰刀的手。
“你是谁?为何阻止我报仇?”他大声质问。
“你可以叫我红菱!”黑衣人抬望皓月,不顾报仇心切的青云,喃喃道:“红菱生长在北黎大草原,平常蛰伏于泥,三年开花一次,越是凛寒季节,花开得越娇艳!”
“你想让我蛰伏,青云办不到!”青云听懂他的意思。
他抡起刀柄,眼下,只要放倒这个拦路虎,一切迎刃而解。
青云岔开脚,举起刀,奋勇冲上去。
刀风嚯嚯,光影如星。石刀划过红菱的手臂,砍向他的护胸胄甲。
红菱敏捷闪躲,并不还手。
青云羞愤交加,招术变得凌厉。刀尖夺向他的咽喉,如果他再不还手,将给予颜色。
刀尖离喉咙不到指宽,红菱突然出手,抓住青云的手腕。稍加用力,石刀咣当掉在地上。
“小兄弟的身手,颇具柏延之风,想必受到上金将教导。”红菱松开手,深沉道:“姬启战力,不在我下,你只身前往,无疑送死!”
他能说出武师柏延的名字,想必与神农氏渊源匪浅。
青云的心绪,被他点亮。埋藏在心底,最脆弱的男儿泪,奔涌而出。
“我、我、啊、啊……”他左右为难,满腹的心事无处诉。瞥目之际,青云看到蒙面眼里的慈祥。
他终于卸下防备,他跪在地上,双手捂面,失声痛哭:“黄帝公孙越杀死阿爹,就在我的面前!我想救他,却无能为力,我什么也做不了。”
“莫非,你是谦源之子?”红菱潮湿怜悯的泪光。见他点头默认,他跨步弓身,伸出手,柔和道:“勇者无惧,智者无泪。来,孩子,把手给我!”
红菱一席话,如春风沐化严冰,丝丝温暖青云尘封的冰心。恍惚间,他看到阿爹的身影。
他轻轻伸出手,握紧他,站了起来。
“小兄弟如何称呼?”
“青云!”
“在炼夷丹人的名号里,推崇伏羲的八方一心。东青云,位列八方之首。“
红菱掐着手指,摇摇头:“青云可作俯首,不可为尊,晨曦惊云,暮色形天,不如叫刑天如何?”
“多谢前辈恩赐!”青云甚为感激,拱手作揖。离开隗戌前,炎帝本想帮他改名,只因急于耜耕,故而作罢。
“刑天,以今之战力,根基尚可,应招肤浅。往后恐难当大任!你且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刑天惊问。
“跟我走便是!”红菱拉着刑天,来到城门,止步马车旁。
“黎……”两位守兵看见红菱,急欲呼拜,被他挥手制止。
他拍拍回头张望的车夫,掀开车蓬帘。
刑天进入蓬车,看到先前头戴羽环的女孩。
她神情安详,已经睡着了。
他掉转头,面有难色地望着红菱。
“进去吧!”红菱的口吻不容抗拒。他把他推进去,踮脚坐在两人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