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依旧跟身旁那个满脸痴呆样的人说着什么,表情比以往生动了一些。
“在这里你依旧会死,但终究会得偿所愿的。你喜欢电影,热爱影院的一切,这地方就是你们这类人的归宿,尽管消亡都是悄无声息的,可那才是最公平的结果。”
他讲完,停了那么一会儿,随后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更加温柔的说:“终究还是会让你见到光的,我此生也都在追寻。”
塞利安从这番话里感到一种无法自控的期盼与渴望。
他静悄悄地走过去,看到那孩子的面孔——的确是27号实验体,没有错。
尽管此时的模样正常了许多,在一个本不该他出现的地方,但谈论的话题依旧熟悉。
塞利安看了眼他胸前的工作牌,是一个没听过的名字,古文明的实验体基本都是贫民区的孩子,所以常用序号称呼,除了绮莉这类命稍微好点的主,但也是奴隶出身。
他组织了下语言,轻声说道:“奥利维弗?”
喋喋不休的年轻人终于停了下来,转头看他。
那眼神没有惊讶、错愕或是困惑,只有一如既往的空白、沉默,仿佛对生命中出现的任何意外与灾难都逆来顺受,习以为常。
塞利安想起绮莉之前下载的资料——有关27号实验体的那一份,就存在权限密匙里——现在该称呼为奥利维弗了,这是那孩子给自己取的新名字。
他的出身很普通,是家中独子,父母都在联邦的一所安保公司上班,最低端的那种职位,日子过得很平静,其实也没什么值得人说的。
但在奥利维弗十二岁那年,他所在的居住区爆发了一场极为严重的生化泄露事故。
污染范围很大,死人是肯定的事,其中还包括他的父母,但都是些无权无势的平民。黑暗时代到来之前联邦就经常处理这种小案子,只要不涉及富人层次那么处理手法就很随便。基本都是将事情推个好几回,判定为承包人责任界限不清,最后再因为证据不足匆匆结案,赔点钱,然后一切皆大欢喜。
对于底层居民,涉事公司还会在赔款事宜上削个几大笔,象征性地把基础治疗费用结清,再把受害家庭交给福利机构,那么就算过去了。
可以想象那段时间奥利维弗的生活会有多艰难,就塞利安以往的认知来看,联邦建立的那些福利院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保障和日常看管,孩子们被送进去一个月之内能不死都算幸运了——他还因为生化材料的污染出现了很严重的器官衰竭,大脑也受到了影响,连看到一丁点儿光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十三岁那年,他在福利院提供的一份转交责任合同中,成为了联邦实验集团的一名志愿者。
虽说是自愿,但依旧是个非法童工,平时做的事都是最苦最危险的那种,工资没有,只管三顿饭。等他成年以后,或是因此染上其他疾病,就会被利索地开掉,再次沦为没人照顾的孤儿,平凡而痛苦的死在街头。
这种人生是你看到开头就能猜到结尾的腐烂,奥利维弗肯定也明白,他生命里遭遇的种种苦难只会更多,不会再有任何希望了——但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联邦内部多出了一股新生势力。
他成为了复生者的一员。
往后的时间里,奥利维弗在经历了极为漫长和痛苦的过程,他的身体每天都会插满了管子,没有埋怨和诅咒,只有无数研究人员的“鼓励”与“感激”。
这都是被安排好的,他们告诉这孩子,为了人类的未来,他必须坚持下来,他此生都将在一个永恒庞大的实验室中,困住他的是那些虚假的律令、合同与幻想。
塞利安记得很清楚,那些资料与之前做的噩梦一样,是看一眼就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人性的狰狞与孩子的天真变异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只等着被人一点点挖掘出来,露出最黑暗疯狂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