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战斗之后伤势愈重,裴液渐渐有些轻喘,接下来他要尽量避战了,哪怕要浪费些时间。
身体已经不能支持他一路杀过去,何况前面还有多少敌人尚未可知。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裴液心就沉了下去。
他停下脚步,握住剑侧望,四周枝翻叶搅,夜枭一般地猎猎风声接次而至,新的黑袍人已经源源不断地驻足在周围的树上。
龙血修复身体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裴液晃了晃手臂,还是颇有妨碍,而大略一扫,周围的烛世教徒已经超过十人。
裴液深吸口气,缓缓抽出剑来,另一只手上凝霜绕火。
这场战斗如果要赢,除非腹中神种再萌发出一种能力来,比如御使血肉的那个。
忽然。
夜寂林静,点点幽蓝在树木间生出,宛如无数种子在这片空间中发芽。
很快这些小芽成长为那精致熟悉的焰花。
裴液微微偏头,周围的黑袍人也一时迷茫。
这种无温度、无伤害,常在各种仪式中被用作灵媒的火焰,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
上百朵轻盈美丽的焰花安静缓慢地飘动着,将这片空间染成了清幽静谧的奇境。
似乎是由于某种同源的亲近,这些焰花渐渐朝黑袍人们聚拢,每人身旁都有十来朵。
教徒们迷惑地看着这熟悉亲切的火焰,有的已经伸手去托它们。
然后,从未设想过的炽烈爆发了。
幽静的精灵一瞬间膨胀为夺命的炎鬼,根本无从逃离,所有教徒瞬间化为人形的火焰。
没有人见过它这样的一面,裴液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火焰还保留着火焰的本性。
风声如啸,树卷叶飞,在十几根火焰人柱后,有什么庞大之物正在夭矫飞腾而来,裴液心脏一紧,一颗大如车斗的头颅已掠过眼前。
而后身体一轻,那夜瑰丽的梦境降临现实,裴液下意识握住手边的长鬃,抬起头,冷天暗幕,疏星淡云,已然身在云天之上。
“【螭火】是这么用的,看到了吗。”
一声“啊——”此时落下尾音,裴液才发现那是自己的惊叫。
小心翼翼地探头下视,下方高密的森林遥远得仿若浓绿的毯子,身边纤淡的云触手可及。
现实与梦中的体验确实大不相同,无论多少次畅想过飞翔,都不可能真正触及到飞上云天时的真实感受,什么烛世教丹田种,哪怕屁股上插着一把刀,裴液此时也无暇顾及。
他深深呼吸了两口,咽了咽口水,拍拍黑螭道:“你能不能飞得再高点儿,然后旋转一圈——我抓紧了。”
黑螭无声一笑,这种突然的孩子气正是它认识的这個少年所特有,它夭矫穿梭,身形流畅优美,并不搭理他。
如此新奇了一阵,现实的阴影还是重回心头,裴液看着前方的山影,低声道:“你要早来些就好了,祝高阳他……”
“嗯,我……全都看到了。”
“我不是怪你……”裴液低叹一声,抬起头看了看残月,“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一定也是险象环生——”
忽然他身体一直,肃起了面容,道:“两生了。”
黑螭无言,它早已全速,此时也不可能更快。
裴液低声道:“你不必急,咱们应当来得及到奉怀,只是很可能撑不到仙人台来了,仙人台的脚程也不由咱们决定。而且伱说仙人台来了,就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能,但可能会连你带问题一起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