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锦衣府官吏,点了点头,说道:“诸位,至官厅叙话。”
故意不做客套寒暄,一副到了自家衙门的样子,自是为了造成一种“我是话事人”的习惯。
服从性测试……
说话间,哗啦啦一群人簇拥着贾珩,向着官厅而去,近一个多月的共事,还真如贾珩所想,渐渐形成了一种“上下级”的默契。
行至官厅,贾珩坐在案后,沉凝的面容上,不苟言笑,说道:“纪同知,将各项金银、财货清点,及至午后,我会入宫面圣。”
纪英田笑了笑,说道:“下官已着经历司整理好,大人请过目。”
说着,就是递将过去。
贾珩接过簿册,翻阅了下,抬眸,看向纪英田,说道:“纪大人辛苦了,还有几位大人都辛苦了,不过,三河帮所遗留的营生,赌坊、青楼一律关停、整改,至于其他田庄、铺子,本官还要寻合适之人接手,这些都是国家的财货,绝不能贱卖了去。”
赌博者不事生产,又极容易滋生不法之事,他自是要严厉打击,对地下赌坊也要打击,此举可能和这个时代博戏的风潮相违,但却是他的个人坚持。
其实,就连大观园的婆子喝多了酒,都要耍钱,甚至晴雯等年轻丫鬟,可见这时代人的精神娱乐活动何其贫瘠。
好逸恶劳、不劳而获的天性,想要完全杜绝,似乎也不太可能,但那种私人赌坊,是要严厉打击的,这种往往伴随着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的悲欢离合。
“要不把彩票整出来?东城自由贸易区?”贾珩心头生出几分凝重。
没有人可以超越时代,他如果关闭所有赌坊,又寻不到替代的娱乐方式,毋庸置疑,东城中人会去其他地方博戏,至于把神京城的赌坊全部关闭……
别说是他,就是内阁阁臣,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至于青楼,彻底杜绝更是不现实,朝廷都有礼部的教坊司,女闾创收,自管仲提出以来,一直延续到如今,哪怕是后世……都有繁荣娼盛之语。
但可以对青楼课以重税,压制他们的生存空间,打击逼良为娼、拐卖妇幼不法诸事。
“这是一个封建社会,凭一人之力,去搞什么三大改造,脱离了经济基础和社会共识的想法,只是痴人说梦,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使华夏衣冠免于沉沦异族铁蹄之下,为这个古老民族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至于别的……只能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嗯,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贾珩将心头的一些思绪压下。
至于庄子、田铺,竞拍什么的,他完全没想过,因为人不能……太实诚。
对营生铺子,他倒是寻到了接收之人,一个是晋阳长公主,一个是……他贾家。
不过后者,终究要问一下天子之意。
如按着他的想法,最好是组建一个皇家商号,以皇室经营船、车行,但此举不好大张旗鼓,否则,朝堂文臣的与民争利之议会甚嚣尘上。
“倒也简单,让天子找个白手套就行了,嗯,我看晋阳长公主就不错。”
贾珩目光深深,心思电转。
可以说,晋阳公主的身份是极为特殊的,这位单亲妈妈名声也算不错,如果能代管营生,上上下下也不好说什么。
见贾珩默然不语,面上若有所思,纪英田心头诧异了下,朗声道:“抄检三河帮的财货,京中诸衙的官吏,也在关注着,对于三河帮的各项营生,也有商贾托人来打听求购,大人可否见一见他们?”
贾珩淡淡瞥了一眼纪英田,道:“铺子、营生,本官已寻找好买家,价格绝对公道,纪大人打发了他们就是了。”
纪英田闻言,嘴唇翕动了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些营生、铺子,他看着都有些眼热,想凑钱买上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算了,等此事过后,他为锦衣府堂官,这样的机会多的是,姑且忍耐一下罢。
就在贾珩在锦衣府商议着如何处置三河帮遗留营生、田庄、铺子、宅邸之时。
齐王府内也在同样商议着处置着自家的营生、田庄、铺子,以填补亏空。
书房之中
半晌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玻璃轩窗,落在布置雅致的书房中。
齐王将一身肥肉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这位肥头大耳的齐郡王,此刻一张白胖的脸庞,面色憔悴、肤色暗淡,蚕豆的短眉下,双眼中密布血丝,因为半个月都没有睡好,嘴唇也起了火泡。
“王爷,您要保重身体啊。”一旁的王妃向氏,端着一个玉碗,用汤匙散着热气,一张温婉、柔美的晶莹玉容上现出忧切之色,出言劝道。
齐王叹一口气,目光失神,道:“孤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整整五百万两银子啊,孤搜刮了所有商铺的现银,折卖了不少田庄,才堪堪凑出来三百万两,后面的实在凑不出来了。”
不远处金丝楠木椅上坐着的王府长史窦荣,苍老面容上布满了愁闷之色,道:“王爷,这个银子,只怕不好少啊。”
“孤如何不知!父皇这次龙颜震怒,上个月孤去见了皇爷爷,当着皇爷爷的面,父王还是将孤劈头盖脸训斥一通!”齐王愤愤说着,一张胖乎乎的脸盘儿横肉直跳,面色铁青,怒道:“说来说去,都怪这贾珩小儿!孤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
咆哮着,伸手将书桌上的东西倏然一扫而空,双眸血红,怒吼道:“十年经营,毁于一旦!”
王妃向氏,一张俏脸就有些苍白,见着齐王如此愤怒,轻轻叹一口气,吩咐着婢女、下人清扫着遍地狼藉。
分明对俨然成为“桌面清理大师”的齐王,见怪不怪。
窦荣起身,躬身一揖:“王爷还请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