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尘埃(2 / 2)

车辆在基地中停下了,我们都下了车,人偶们已经准备好晚餐,他们将会在这里用餐,正在收拾碗筷的人偶表示有很多人已经在这里吃过了。不过我还有任务,就是要发表演说,可是纸在车上的时候被风吹走了。泰莎,还有她的同居人站在我的面前,等待着我和那一些她需要的人一起过去。

“准备好了吗?加油,当个领袖就是要有这种锻炼的。”我微笑着跟他说道,希望他不要有太多压力。“你,带他去讲台那边。”

人偶点点头之后就带着他走开了。我看向诺艾尔和东云,还有她们带来的孩子,东云博士看起来就比较紧张,毕竟是出现在这样一个新的地方;而诺艾尔则是满脸的笑意,但是搭配着那个深邃的黑色瞳孔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感。

那些和t-14同类的人走了过来,拿起套饭坐在桌上吃起了饭。这时有一个戴着耳机的人走了过来,他腰间别着的那条像是链子的东西正在发着微光。

“你是这里的总督?”

“啊,我是,你是?”我并不认识他,尽管可以试着叫一下“奇诺”这个名字,但是他肯定不是。

“我是和那个你的手下平级的人,不过现在是在联邦雇佣兵会所工作。这次我是作为联邦代表将那些曾经属于这里的人交还的。”

“我接受。”我作出接受使命时的那种动作,不过他看到我的动作只好不太高兴。

“你现在是一国之主,只需要点头致意。”他说完这话之后就走开了,没有用餐的想法,而是朝着大门那边走去。

“您要回去了吗?”我急忙问道。

“对,不用车,我有比这更快的方式。”他把滑板往地上一推之后就冲出了一大段距离,在这个过程中达到了极快的速度,然后突然双腿一抬,右手拎起翘起的滑板后方之后抱起滑板进行二次冲刺,化作一道闪电消失在了门口。了不得,了不得,我暗自赞叹。

“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看完一切之后,诺艾尔嬉皮笑脸地说出这样的话。

“你们跟我来,那些行李我已经让人偶运过来了,要住地上还是地下?”

“地上。”诺艾尔抢着回答道。

“那你去搬一下行李。”我示意旁边准备着的人偶,她点了点头。

“你们先跟我来吧,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有意地强调了“我们”这个词。

走过这个转角,灰白色,用电点起了萤灯的阶梯和地砖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爽。那些工人们在路边完成了工时之后按照要求聚集在这里,为此我们准备了晚餐,他们中大多数都是那些要来“赎罪”的人,但是我很担心他们的未来,因为联邦突然要求我们独立建国使我嗅到了一种味道。

他们为我们争取一个独立联邦的名号,他们为我们投资建设,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理所当然,但是这个“独立”的名号,一定有着它的意义。我们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巴斯科特人,维斯特拉玛人。

还有一些义务的工人,他们并没有要求什么回报,也许世界上真的有以劳动为乐的人。我看到了很多艺术家,他们来到这个新鲜的地方采风,不同的人直接相互认识,带着各自的乐器演奏着同样的歌曲。这里也有那些人的身影,他们现在就正在月色下为那些有点劳累的人演奏着名为“月光”的提琴曲。

在那棵树下,我让零崎稍微准备了一个演讲台,其实只是一个稍微高处地面的架子而已。t-14站在上面等待着零崎指示准备开始,他吸引到了很多人的目光,音乐声逐渐平息下来。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绕过人群,从暗处沿着岩壁走到了那棵树的后方,打开了那个通向地下的通道,踩着铁皮地面走过漆黑的过道,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冰冷的光照在我们的脸上。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能力如何,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请为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救救他们。”我没有语气地说出怜悯的话语,就像在重复着那个正在我们上方演讲者的话。

东云博士点了点头,而诺艾尔则已经带着难以名状的表情在那些实验体面前一个个检视着。

“他们有衣服穿吗?”在我话音落下之后,她这么说道。

“有,在旁边房间里。”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既然你相信我了,那么能和我保证吗?”

“保证什么?”

“他们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要生我的气好吗?”带着恳求的语气说话的她,仿佛是另一个人。“今晚我在这里过了,东云你如果想的话也没问题。”

这样突然的话让东云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诶,好,我先让孩子睡下先再考虑。”

“还有,这里不应该这么黑,快把灯打开吧。”诺艾尔催促道。

我印象中电箱也是在隔壁,正当我走出去之后,我听到上方的声音和我预想中不太一样,声音大的能够在地下听到。跑去打开电箱。一瞬之间整个地下的房间和过道都被点亮起来,然后马上去上面看看情况。

(我想不起泰莎给我的纸上的内容了,只能即兴地讲点什么了。那个人偶朝我比了一个手势,话筒中传来了接通的声音,我确认了一下脚底的位置,树上的灯光无法照亮我的前方,一条长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尽头的墙上。台下的那些人似乎在向我这边的台下聚拢着,我该好好表现。)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个地方的军团领队,也是这边维护秩序的人。

在场的大多数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犯下过罪孽的人。我犯下的是战争罪,曾秘密反叛过联邦,我的同胞也参与了在数百公里外海上对帝国的战争,更多的我的同胞正在世界各地的雇佣兵团中服役。

命运安排我如此,为战斗而生,战斗而死。而你们,命运并没有让你们去犯罪,你们做过了,命运也不会强迫你们再去做第二次。所以,我希望我什么都不用做,你们也能够做到一切,这里不是你们放弃自我的地方。我们已经站在了崩溃的边缘,不要再让我们更进一步了。

秘银联邦和极东帝国为我们留了这样一片地方,我们将在此劳动,在此建设,和冥河口堆石头的人一样。无论你们是准备长久居住在此,还是在结束之后离开,我们都应该洗清身上的黑暗,让一切重新开始。

正如所有人说的一样,我们身上聚满了黑暗,没人愿意接近我们。可是他们无法阻止我们向往光明,我们已经在黑暗中挣扎了太久,从来没有一个值得我们永远拥抱它的理由。低贱从来不是罪恶,可是我们很多人都被定了罪。

他们希望如此,希望有这样一些人永远被黑暗的锁链束缚,将劣化品封存起来。他们是和我们一样,走在阳光下的人,不,不一样!他们身上的黑暗如同影子一般存在,而想要将那些倾泻在我们身上,化作我们的枷锁,合理地视我们为蝼蚁,老鼠!是的,我们正是如此,因为我们品尝了禁果,在恶魔的意志下,我们应该在见不到阳光的地方结束掉自己,可是这种恶意,却永远不会消散。

我们不该如此,我们愿意赎买和承担自己的罪行。可是我看见了,这种像是诅咒一般永生困扰着我们,即使我们离开了监狱,人们也不会对我们报以常人的眼光,我们不应该抬起头来,我们污浊了他们的眼睛,我们应该永生地站在更矮的台阶上,我们不配拥有好的一切。他们生活在光明中,将我们排除在外。

是的,这里一无所有,充满荒废与诅咒,正合适于我们。可是我们的心不应该如此,我们应该净化自己,回到那个正常的环境中去。我们会对犯下罪行的那些受到伤害的人低头,我们会承担这个罪与罚带来的代价,我们会走向光明。但是我们却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我们被打断了膝盖,人们踩在我们的背上,嘲笑着吐着口水,不让我们站起来。

(这时我身后树上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借着这些灯光,那些人的脸变得清晰可见。那样的眼神,仿佛见到了光明,有的脸上有那种凶狠的刀疤,直接带走了一只眼睛,可另一只眼中带有的眼神却显得平静。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这里的人中有天使,也有恶魔,我明白了,这是人间。)

我们别无选择?不!我们应该有选择!我们不应该这样,我们每天走在太阳下,可永远见不到影子——因为我们就是影子!我们甚至见不到太阳,如果他们以这种方式合理地拿走了我们的光明,那么我们会把它夺回来的,用血!和剑!在忍无可忍之前。(我举起枪,他们跟着举起各种劳动工具)

现在我们需要的团结,不要因为自己的过去而自卑,你们在赎罪;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放纵,人不应该被欲望主宰;不要因为别人的眼光而躲藏,即使你之前犯下了无数的错,在下一个错误发生之前,他们才是真正的荒谬。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在这里为这片废土建设着,也在建设着我们自己。我们不是他们嘴中的废物,蛆虫,我们可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这个选择权不在他们手上,在我们这里,你们每个人的手中!我们应该变得更好,我们可以变得更好,我们的过去在追赶着我们,我们只有前进。

我们得到了新的身份,这仿佛是想将我们与他们隔离开来,人们听到这个名字也许会一无所知,会不寒而栗,会窃窃私语。无论你是准备在结束之后离开,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我们都应该接受这个身份,它不是一种枷锁,不是罪状,是我们凝聚在一起,变得团结的符号。没有这个名字,我们只会分崩离析,失去归属。

我们新的身份,不是占有这里的联邦!不是抛弃这里的帝国!不是永无宁日的石油之国!不是与我们没有关联的其它独立城邦!是巴斯科特人,是维斯特拉玛大陆上的人民。在你们介绍自己的家乡的时候,你们可以自豪地讲起自己过去的住地,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挺起胸膛说出,我同时也是巴斯科特人!

那些没有罪恶的人,来自帝国也好联邦也好,世界上的任何地方都好,我无比感谢你们的到来,为这片荒芜的土地带来色彩。在你们离开这里之后,把我们现在还没有发生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吧,无论好坏。我们现在一无所有,但是有创造故事的能力,将我们的好与坏都讲给他们听吧,而不是让他们只听得到我们沉重的过去,能够平视我们一眼。

荣辱,归于巴斯科特!

(没有掌声响起,也许是我说的太情绪化了,完全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延迟了几秒,有的人鼓起了掌,有的人大声呼喊,他们叫喊着听不清的话,聚集在那个低矮的演讲台之下。

完全没有按着我的词说嘛。我本来想阻止他讲下去的,但是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光——他就应该这样下去。

“你的军长似乎演说得有点过激。”很快,海德发来了讯息,而不是打电话。看起来告示者无处不在,或者说是某个喜欢打小报告的人。

“如果真的有人被他煽动了,那么他就是傻瓜。”我轻蔑地笑了一声,用传感器回复他。他有小麻烦了,接着就会有大麻烦,不会有时间来管控我们的言论的。“没办法,他生来就是带着血性,和叛逆的战士。我向您保证,我准备的演讲词并不是这个,那些公务员为我作证。”

傻瓜,哼,谁说的算?

我走出这边,看到了远处的入口处有另一群人走了过来。t-14提到过,在我到来之前还有一些人在这边待过,他们是帝国的人。微微也记得,以前见过的人向我打来过求助的电话,可是当时没有做到。

“哟,你们回来了?”我点着一根烟,看向手机里面让我感觉到有新的机遇的新闻,用这一点火光照看向那边。

那么,现在我应该能帮帮她们吧。

在帝国的小打小闹并不会影响这个伟大辽阔且独特的国家的发展,在联邦的恶魔基因也不会突然爆发而全境沦陷,在这个新大陆上的人们将负重前行。世界就是如此运转着的,不过纷飞的炮弹如同皮肤上的跳蚤一般难耐。

在好战的国家,人群中传出和平的声音最为强烈;在黑暗的地方,突破泥沼涌出的光明无比珍贵。

留着红色莫西干头的街头吉他手扭动着紧弦旋钮调着音,音响中传来沙沙的滚弦声;穿着短裙的女高中生正在擦拭着贝斯的弦,附近大学的鼓手正在用双踩和循环节奏练习来找到手感。他们之间并不认识,只是在这个时候机缘巧合地站在了一起,在秘银联邦东川区大学城商业街的街口即兴地演奏着。

主唱吉他拿起了话筒,开始深情地演唱着很多人都传唱过,但是没多少人了解歌词含义的歌:

你明白它不值得你付出生命

可你依然如此去做

他夺走了你的呼吸

你应该窒息

但是你却更值得活下来

……

我们拥抱世界

我们就像孩子一样

我们都向往着更美好的明天

我们可以学会给予

在石油之国的明星演唱会上,享誉世界的明星走下台去与观众互动,演唱着呼吁人们的歌曲,台下的也人一齐合唱着,他们是在拥护着明星吗?还是知道歌词的含义呢?他们当然知道,因为这次众星云集的演唱会门票将完全用于慈善救助活动。

在世界的另一头的战场上,占领军刚刚离开,那些人回到被手榴弹和炮弹炸得支离破碎的房屋中,在无法住下人的残垣断壁下,一些会涂鸦的人在墙上喷涂着叛逆的符号。他们是占领国的志愿者,为这次战争的结束和减小损失当着双面公民。

名画师皮克索为这副场景创作出了一副被称作超现实艺术的画《格温内克》,以当地的名字命名,这幅画将在他去世后闻名。

世界上有着无数的人在祈祷,在力行,试着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惜这也是一种战争。他们的力量很强大,但是有比这更强大的,仿佛定理一般无法挣脱的规则在主导着世界。这条路是用鲜血铺成的,终点的方向是太阳,但是远远看不到尽头。

笼子里的恶魔没有沉睡,透过魔法形成的巨大眼球看得到发生一切,一切就像自己不存在一样。但是它们打不开笼子,会的,总会有人为它们打开的。只是现在,恶魔在笼子里流泪。

而我,在这个时间缓慢流逝的空间中记录了这么多,该休息了,下次不该再喝酒了,至少不要主动去沾。在我重新确认了一遍记录时间无误之后,我长舒一口气,今天工作到此为止。

用魔法重新将书皮封上,故事却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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