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原来我是这么想的,听起来还真是环环相扣。”
苏寒山依然笑着,“那我要是再狠狠心,事后把你们也全灭口,是不是我就更安全了呢?而且还能独占这期间的收获?”
李五牛一愣,嘴唇动了动,勉强笑道:“我们、我们跟这些土匪又不一样……”
“是。”
苏寒山脸上没了笑容,冷冷的看着他,“我能收你们,就是因为你们这帮土匪不像土匪,可如果你们真变得跟那些惯匪一样的心肠,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你们?”
他说话间,脚下一踢。
只听砰的一声,一根桌腿飞射出去,贯穿了一个土匪的胸膛。
李五牛浑身一颤,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
那十几个悍匪,眼看求饶无用,纷纷暴起想要反扑。
不过他们兵器已经丢了,又被人看押着,这困兽之斗,根本没有用处,很快就被李二虎等人通通斩杀。
“之前,我只是确定了伱们会跟着我做事,这几天带着你们四处奔波,还没有跟你们好好聊过。”
苏寒山口中朗声说着,一步一步,走到那个土匪头子的座椅边,转身看向众人,浑厚的嗓子,似乎在山洞里产生短暂的回音。
“现在看来,我还是该跟你们强调一些东西。首先明确,我们这趟出来,目的是有两个。”
他先竖起了一根手指,“第一,做几桩强买强卖的生意。”
“须知这山洞里的货,不是土匪造出来的,而是他们抢来的,是苦主的东西,我们不做圣贤大侠,不会费心调查后,再把货物一样一样送还给那些苦主在世的亲戚们。”
“但拿了苦主的货,就算是接下了这个单子,至少得帮他们把仇人杀了,生意才算是做得利落,这个是底线。”
“第二……”
苏寒山刀尖触地,双手交叠,压在刀柄之上,视线着重的在李五牛身上停顿,声调仿佛又低沉了三分。
“我不喜欢听到在我家乡附近,有大群土匪到处作案的消息,这会让我有些不安,很不舒服。”
“土匪人多势众,里面肯定也有高手,凭我们这些人,是没办法把匪窝都铲除掉的,我也不愿意让我家招惹上更多的麻烦。”
“所以,我们要珍惜用这个黑吃黑身份活动的时间,能杀多少杀多少!”
“凡是这类不把老百姓当人看的恶匪,而咱们又能打得过,那就绝不允许让他们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这段话说到最后,咬字愈发重了,那些悍匪的尸体旁边,地面的血泊,似乎都被震出涟漪。
李五牛只觉得这些字音好似擂鼓,字字敲在自己心头,不知不觉间,已然汗流浃背。
其他人也个个都觉得心中凛然,连忙点头应声。
苏寒山转动头颅,扫视众人,声音放缓了些:“你们也要想想,那些跟你们一路逃难过来,几生几死,情深意重的妻女家小,如今也算是在雪岭郡有了自己的住处,算是这里的居民。”
“等我们弄到了足够的物产,帮你们也安顿下来,以后你们在这里生活,还会有更多的亲友。”
“未娶妻的会娶妻,已成亲的会生子,自己不娶亲的也会有侄儿侄女,你们都会有自己的家,一个新家,一个好家,就在这里,跟所有的当地百姓一样,求一个安稳舒心的日子。”
“如果她们住的附近,天天有好几群杀人如麻,动辄施暴抢劫的陌生土匪在徘徊,你们还能放得下心吗……”
他声情并茂,语调婉转,让众人脑子里,都各自联想到了那样的场景。
自己的家人、亲人,一无所知的在交谈,摘菜,洗衣,而在林子里面,带着钢刀,咧着尖牙的悍匪们正在靠近。
光是想一想,就让众人攥紧了拳头,捏紧了手里的刀。
“想到了这些之后,我再问你们,你们是想让那些畜生能死多早死多早,还是,为了多占点便宜,让他们再活一活,让他们有机会,带着自己的刀和那副杀惯了平头百姓的心肠,靠近你们自己的家人?”
众人一时沉默,但都心潮起伏。
李二虎恰到好处的将刀一举,大声喝道:“当然是杀了他们!”
“没错,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光这种人!”
众人高举钢刀,连连呼喊起来。
李五牛也情不自禁的呼喊了几声,随即低下了头,惭愧道:“我错了。”
苏寒山从众人的呼喊中捕捉到了这个声音,目光又在李五牛身上停了停。
他没有什么看破人心的神力,也不知道这个李五牛,是不是真的就此能够从一个危险的方向改正过来。
不过,他愿意再观望观望。
况且,经过今日这一遭,之后必然会有人,要更用心的管教这个老弟兄了。
苏寒山的目光突然一转。
李二虎看似在呼喊,其实正有些紧张的打量着苏寒山和李五牛,视线没来得及收回,被苏寒山抓个正着。
他心中一惊,又听苏寒山说道:“想想,无规矩不成方圆,二虎,你就从我刚刚说的那些话里,提炼几条规矩,时常提醒提醒弟兄们,免得又被什么歪念头趁虚而入。”
李二虎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才放下心来,连忙拱手:“明白,我一定尽快办好这件事,给老大看看。”
‘咱们这位新老大,看来果然是有几分厚道的。’
李二虎有些许说不明白的庆幸,又恶狠狠的想道,‘水牛这个兔崽子,也是该好好管管了!’
苏寒山看着众人都坚定了几分的神情,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
没有人不想做好人,好,这个字本身的定义,就是会让人觉得舒服,让人向往的事物。
可能有人觉得,一个人变坏很简单,做了坏事会越来越坏,做好事却很难。
但君不见,也有人心里纵然有许多恶念,一旦做了好事之后,受了大众的认同,反而爱惜羽毛,懂得自己去压制自己的恶意,渐渐的变好。
苏寒山很想做一个完全正大光明的好人,即使要杀土匪,也可以联合同道,以真面目坦然行事,使百姓所受之苦得以伸张,得回补偿,而不是现在这样黑吃黑的形式。
可是他现在还不能。
人总有亲疏远近之分,松鹤武馆初图振作、仍群狼环伺,全靠二叔跟人赌命的决心,才能暂得安宁的现状,使他不期然想到现在这样的手段。
他的师兄师姐们,都受过很严重的伤害,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不管有没有能够好转。
他都希望,自己这些亲人们,以后不要再陷入那样的困苦折磨之中。
所以他要尽一切可能,尽快让自家壮大起来,要武馆有更多的人手,更深的底蕴,要尽快杀掉没杀完的仇人,要清除附近的凶徒。
为此,他甚至会主动提出那些自己也不喜欢的做法,还要以笑示于亲人,似乎对自己所使的手段沾沾自喜,没有任何不满。
可是,至少有某些底线,是绝对、绝对,不能被打破的!
如果连底线都破坏了,也许有一天,伤害他亲人的,就是他自己收入麾下的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