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旁人懂否,只与她一人授课。
面对吴孰子期待的目光。
范画时也如当时一样回以微笑:“谢祭酒,我已尽懂。”
“哈哈哈!”吴孰大笑拍手,“接下来要讲浅的了,你回去自修吧,我与这群木头慢慢讲。”
范画时就此躬身行礼,抹泪告退。
门前,檀缨亲自送来了那条她遗落的白巾。
“这不是擦脸的。”范画时埋怨一句后,便也抓过白巾,擦了擦眼角和鼻头,接着低头哽咽问道,“吴孰子老师现在的样子……该算是喜还是悲呢。”
“我品出的是喜。”檀缨缓缓合上了门,“他是真通了,真成了。没成的人,说不出这么成的话……”
“谬谬得实,相对而立……”范画时沉思道,“孤立的0/0毫无意义,但若与前后连续相存,便有了意义……所以说……流算中,虽然计算出的结果量是实,但计算的过程是……势?!”
她说着,微微抬手,无形之气于她周身澹澹凝成。
“若如此……凡存于时空之间,其有实,其便有势,再大的实,也可细分为无限的势。”
话罢,闭目沉吸道:“我为势。”
无声之间。
她人没了。
“??!?!”檀缨目瞪口呆,缓缓张嘴。
你他妈也成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惊讶。
肩头却被人轻轻一点。
檀缨呆滞回身。
那不正是范画时?
此刻,范画时奇诡一笑,满意地望向自己的右手:“我为实。”
檀缨勐然抓头。
寄气于物,她成的是这个!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至于所托之物为何。
势与实,能量与质量。
相对的存在,波与粒子。
“画时,你所托之物是……”檀缨缓缓张嘴:“光!”
“谬!”范画时同时说道。
好吧,很不默契,但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个东西呢。
“大差不差。”檀缨惊愕之间,自己竟也深受启发,“妙啊,《流算》妙啊,一个‘流’字,有量有动,有实有势,多少妙藏在里面了。”
“你稳重些!”范画时斥道,“这不该由你来启发我么?”
“我又没成!”
范画时两眼一眯,越看檀缨越不顺眼,只问道:“现在想来,那第三题之解含湖其辞,你似是在哄骗我,诱我入门?”
“我不当时没成呢么,没成的人说不出吴孰子这么妙的话。”
“你就成不了!”
“谁说的?我试试……”檀缨抿嘴细品起来:
“巨子此训,当真把事情都连在一起了,许许多多的东西都连在一起了。
“我的势论,他的相对而存,你的流算,还有那光,那粒……
“唉唉唉,我感觉我也要通了……
“嗷幼,来了来了……”
说至兴时,檀缨竟也露出了如吴孰子一般的表情。
“哈哈!
“成了!
“我也成了!”
范画时眼见檀缨的笑容逐渐吴孰化,急得当场一拳砸了过去:“你没成!不许成!醒醒!”
然而她却打了个空。
檀缨真的不见了!
与此同时,那门也开了,吴孰子瞪目望向范画时:“谁成了?我不信!”
这空洞的质问间,忽然一个声音从室内传来。
“我!”檀缨扶着题板大笑,“老师,成了,我也成了!”
吴孰子张圆了嘴回头过去,直指着他大喜过望:“对对对,这是成了!你成了!你也成了!你也是我的好徒!咱们都是谬道人了!哈哈!”
室内“听课”的墨者只道是檀缨施了什么道,此时也不敢问,只慌忙上前将吴孰子架了回去。
“老师他没成。”
“你让我们成就成,别管他们成不成……”
“只有老师能成了,别人可不许成。”
大门一关,范画时才红着眼睛瞪向檀缨:“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我才刚没了一位老师,你怎么也要没……都成了……那留我一个人干什么……”
“唉唉唉……不是你先成的么?”
“还唉!”
“我还没说你呢,你刚刚是要打我么,这算欺师灭祖了吧?”
“该!”范画时唔隆隆回身擦着鼻子道,“别的不说,这唯物家的家风,我是要好好整理一下了。”
“…………”
全擦舒服了,范画时方才叠好白巾,对着门躬身行礼。
谢谢你,老师,在最后,你还给了我最重要的启发。
檀缨也一肃,随她一同行礼。
谢谢你,吴孰子。
没有你,也便没有了我们。
无论你是否相信。
咱哥俩真的都成了。
最后的敬礼过后,檀缨舒了口气,指向楼梯口:“成与成也是有差别的,看看咱俩谁先到楼梯口。”
“你是小孩子么?”范画时根本懒得看他。
“这是求道的探讨,你不想了解势与势的区别么?”檀缨正色道,“我们唯物家是重实践的,你给我记好。”
“唉,在题板相识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很稳重的人呢……”范画时无奈摇头,接着视向楼梯口,“只试一次,你我不可同时施道,我怕那谬纠缠在一起。”
“那你先来。”
就在檀缨话音落下的同时。
范画时便已站在楼梯口了。
“多久?”她问道。
“一瞬……”檀缨舒了口气,自己也跟着试想起光与量子。
气息涌动之间,他恍忽化作了波与流,周围的空间也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至少在墨馆二层的视野范围内,从任何地方到任何地方,他只需一眼一瞬。
当到达了那个确定的空间,他也便自然化为实。
然后就撞在范画时身上了。
“啊啊!”范画时短促一叫,行将倒地之时,下意识再次施道。
下一瞬,她又回到了原地,只与檀缨道:“你故意在我站的地方化为实?就不怕有危险么?”
“不是故意的,没掌握好。”檀缨话音落下,也再次回到范画时身侧。
“你莫在我旁边化实……”范画时鄙夷扭头,扭过去时已经到了另一侧的馆主室门前。
然而下一瞬,檀缨便帮她开了门。
“诶嘿,好玩。”檀缨暗喜不止,“这才叫得道嘛!”
“唉……”范画时愁容一叹,“这唯物家的风气,真的应该好好板一板了。我去收拾东西了,你自己玩儿吧,别撞到东西。”
下一瞬。
咣!
大门砸上。
檀缨再想进,却是怎么都进不去了。
看来只能到视野所及的地方。
然而就在楼梯口。
朱奇和范牙见证了全程。
此时的朱奇,他已经无所谓了。
“哈哈,是鬼,一对学鬼。”朱奇只痴笑着推了推范牙,“范子你看,我没骗你吧?”
从他的笑容来看,今天好像又成了一个。
范牙却忽一拍手:“我懂了!”
接着,他一跃上楼,瞪着檀缨指了过去:“你所托之物,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