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国和老魏村长在办公室里闲聊几句，已经将近中午了，门外传来了张大勺的喊声。</P></p>
“支书哇，眼看着到晌午了，俺听说爱国来了，咱中午是不是吃点细面儿。”</P></p>
老魏村长还没站起身，张大勺便推开门走了进来。</P></p>
“支书哇，烙油饼怎么样俺半年没吃过了。”</P></p>
“爱国是贵客，轻易不来一趟，老张，你把.”</P></p>
老魏村长刚要答应下来，便被李爱国拦住了：“老叔，我也不是啥外人，用不着那么客气。再说，咱吃烙油饼，社员们吃什么还不是跟以前一样吗”</P></p>
“那太委屈你了.”</P></p>
老魏村长也明白李爱国的好意，感激的看他一眼，站起身道：“中午爱国来了，咱们公社改善生活，吃思甜饭。”</P></p>
张大勺听说要吃思甜饭，本来还因为没能吃到烙油饼而郁闷，这会立马咧着嘴笑起来。</P></p>
“好嘞，好嘞”</P></p>
张大勺生怕村长反悔，盯着村长让他去取粮食。</P></p>
老魏村长从腰间摸出粮仓钥匙走了出去，李爱国也对思甜饭感到好奇，跟着来到了食堂内。</P></p>
食堂跟以前差不多，露天地里搭着个棚子，大锅灶前几个女社员正在烧火，两个大灶一大一小两口锅灶同时开火。</P></p>
张大勺喊来小徒弟拎来两大半桶水来，顿顿顿就倒进一口大铁锅里。</P></p>
随后，扛起一个麻袋，将玉米粕子、碎高粱倒进了锅里。</P></p>
女社员这会烧大火，张大勺用大铁锹在里面搅和搅和，一会儿就把锅烧开了，只见锅里面哗哗地翻腾着金色的波浪。</P></p>
张大勺见老魏村长还没过来，扯着嗓子又催促了一遍，老魏村长这才拎着一个半袋粮食进到了食堂内。</P></p>
张大勺撑开袋子口，里面是白花花的大米，老魏村长用碗舀了大半碗米洒进了锅里面。</P></p>
李爱国总算是看明白了，给张大勺递了根烟：“老张，这是思甜饭那忆苦饭呢是不是不添加大米”</P></p>
“正好今天要给几个思想落后份子做忆苦饭，你等着看就明白了。”</P></p>
张大勺说着话，又掀开了小锅的锅盖，从角落里拎来一个麻袋，这个麻袋倒出来的是麦麸子、米糠。</P></p>
“这玩意好像是猪食吧”李爱国皱眉头。</P></p>
“猪食也就咱们公社富裕点，能让社员吃玉米粕子、碎高粱。像隔壁几个公社里，社员们吃的全是这玩意。”</P></p>
张大勺抄起大勺搅拌了一阵子，然后将大勺在铁锅上磕得当当作响。</P></p>
“那几个思想落后分子对公家的饭，那都是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态度，不把肚子撑得溜溜鼓，那是绝不会罢休的。</P></p>
这小灶做得越是难吃越好，免得浪费公社里粮食。”</P></p>
看来张大勺对那几人的意见很大。</P></p>
想想也是，这年月田里的活儿全靠力气，你偷懒少下力气，别人就得多下力气。</P></p>
老魏村长明显很紧张粮食，将大米锁到仓库里后，又回到了食堂里。</P></p>
拿根破了壳的钢笔头子跟张大勺核计了粮食用量，就连麦麸子、米糠的数量也记在了本子上。</P></p>
现在的魏村公社比以前更加专业化了，实行了高级人民公社的各种制度。</P></p>
社员跟农业工人的性质差不多，按时上下班，一天干三晌活。</P></p>
清晨六点起床，去地里干活约两个小时，回来吃早饭。</P></p>
上午去地里干约三四个小时，吃午饭。</P></p>
休息两个小时，下午干活至六点钟。吃晚饭。晚上或参加生产队会议。</P></p>
社员们没有手表，以村口的钟声为号，钟声响起后，社员们便簇拥着从外面奔进来。</P></p>
他们先是冲进食堂里，看到饭锅里面有大米，个个都兴奋得瞪大了眼。</P></p>
“今天是思甜饭，吃了这饭，咱们的日子就有奔头了。”张大勺抄起大勺给社员们的碗里盛了满满一碗思甜饭。</P></p>
吃到思甜饭的社员们个个脸上乐开了花。</P></p>
那几个思想落后分子只能等社员们先盛了饭，才排着队走到小锅前。</P></p>
等看到里面都是麦麸子、米糠的时候，个个皱起了眉头。</P></p>
“咱以前吃的忆苦饭不是这样啊，没这么难吃啊”</P></p>
“是呀，咱以前吃的忆苦饭不过就是稀了点，有的时候野菜太多，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人吃的饭啊，今天这饭，跟猪食似的，咋吃呀”</P></p>
老魏公社里的那两个地主婆跳得尤其厉害，掐着腰大吵大闹。</P></p>
“你们这不是埋汰人吗！俺们现在也是社员，凭什么他们吃大米饭，俺得吃猪食！”</P></p>
魏大柱这会刚带着四个社员从外面进来，看到地主婆又闹事儿了，走过来就是一顿训斥。</P></p>
“社员们在地里面干活，你们在地头睡觉，社员们忙着抢收粮食，你们半夜从碾场里偷粮食。</P></p>
干活的时候推三阻四，吃饭的时候想想挑好的！啥美事儿都让你们享受了</P></p>
今儿个这忆苦饭，吃是必须要吃的，吃不吃是态度问题，不吃就是忘本！”</P></p>
魏大柱本来就身材高大，发起火来格外吓人。</P></p>
这会那些社员们也端着碗一边喝饭，一边对着地主婆指指点点。</P></p>
那两个地主婆脸色变得苍白起来，默默的把碗递给了张大勺。</P></p>
没有地主婆领头，公社里那几个懒汉个个都老实了起来。</P></p>
李爱国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喝一口玉米粕子、碎高粱煮成的饭，啧啧两声：“这饭可真甜啊！”</P></p>
吃了午饭，李爱国准备返回京城。</P></p>
五百斤干野菜，两百斤栗子，六十斤山核桃装了八个大麻袋。</P></p>
李爱国骑了自行车，如果发挥多拉多载精神的话，把这些麻袋摞在后车座上倒是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带回京城。</P></p>
只是魏大柱和四个社员此次也要前往京城，他们带了许多行李。</P></p>
“结巴，你喊上车把式把牛车赶来，送爱国和社员们一趟。”老魏村长朝着张结巴招了招手。</P></p>
张结巴应了一声快步离开，片刻功夫之后，带着一辆牛车走了过来。</P></p>
魏大柱和那四个社员将行李放在牛车上，车把式甩了甩牛鞭，牛车在老魏村长和社员们的目光中离开了小山村。</P></p>
牛车的速度不快，李爱国骑着自行车也不得不压下速度。</P></p>
一个人行路太无聊了，正好可以跟魏大柱和社员们闲扯。</P></p>
“这世道说变就变，公社刚成立的那会大麦糊、大米粥随便吃，还有萝卜干、咸菜。现在每隔几天能吃到思甜饭已经是好日子了。”</P></p>
“那时候大家伙都跟疯了一样，好在有老魏村长压着，咱们才能细水慢流。</P></p>
隔壁那几个公社，那家伙，公社里养了猪，割麦种田，杀猪会餐，每个月都能开两次荤，现在比咱们还惨。”</P></p>
“只靠省粮食能省多少啊，还不是爱国兄弟给咱们牵线搭桥，咱们跟机务段靠上了关系。”</P></p>
“黑娃，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P></p>
魏大柱听到黑娃大声议论公社和机务段的事儿，立刻打断了他。</P></p>
虽然公社和前门机务段之间的关系合情合理合规，但是老魏村长担心别的公社眼红，所以一直严禁社员们对外泄露出去。</P></p>
魏大柱扭头看向李爱国：“爱国兄弟，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过去”</P></p>
“要不了多久了。坚持就是胜利。”</P></p>
李爱国本来想说三年的，仔细一想，那不就跟神剧里“八年抗战马上要开始了”，犯了同样的错误了吗</P></p>
如果只是犯了错，那倒是没什么，就怕有心人把这话捅上去，到时候就解释不清楚了。</P></p>
小心、谨慎.骑着自行车，李爱国不停的告诫自己。</P></p>
牛车的速度不快，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算是离开了魏庄公社，进入了八马公社。</P></p>
刚拐进到一个弯道，前方便传来一阵喧闹声。</P></p>
“老实交代，你到底是谁派来俺们公社搞破坏的！”</P></p>
“领导，误会，真的只是误会，我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就想着到你们公社收点粮食，绝对没有任何恶意。”</P></p>
“跑到社员家里收粮食，你的意思是俺们的社员私藏了粮食，对吧”</P></p>
“啊！”</P></p>
“你这就是在破坏，破坏俺们公社的建设！想让我们吃二遍苦，受二茬子罪，我们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P></p>
“我是好人啊，误会，全都是误会。”</P></p>
拐过弯道，李爱国看出到前面有一群民兵正围着一个身穿破烂衣服的老头。</P></p>
那老头好像是早晨他离开京城的时候看到的那一个。</P></p>
再靠近点，李爱国惊得合不拢嘴巴了。</P></p>
好家伙，竟然是易中海！</P></p>
易中海此时跟七八个民兵推推攘攘，民兵看到易中海还敢反抗，一个巴掌拍过去，易中海老实了下来。</P></p>
左右各有一个民兵很熟练的架起易中海的两个胳膊。</P></p>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迪特派来剥削压迫我们的”</P></p>
一个干部服走上前，他裤子是绿的，衣服泛了白，戴个蓝呢子帽，是个皮肤白净的中年人。</P></p>
干部服走到易中海面前踢了他一脚，易中海只能低下头，萎萎缩缩地靠拢脚。</P></p>
易中海面色赤红，尽力解释却没什么效果。</P></p>
牛车晃晃悠悠的走过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P></p>
周大柱主动跟干部服打招呼：“周土地，今儿您值班”</P></p>
干部服跟周大柱热呵的打了招呼，目光却落在了李爱国身上，眼神中闪烁出一丝警惕。</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