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暗流涌动,赵雅芝装房子</p>
傍晚。</p>
大嫂赵庆芳气呼呼的回到陈记裁缝铺。</p>
陈方轩和陈行甲正围在火炕上吃晚饭。</p>
“庆芳,怎么了?”</p>
陈行甲见她面色不悦,关切的问道。</p>
“别提了,小妹是越来越听不进去劝了。”</p>
大嫂满腹郁闷。</p>
将李爱国带回一个小姑娘的事情,给当家的唠叨遍。</p>
最后还不忘记提高音调,嘴角撇到正阳门箭楼上,补充一句:“将来有她后悔那一天。”</p>
“庆芳,小妹跟爱国做得都没错,小姑娘爹娘都没了,一个人怎么过活?”</p>
陈行甲放下筷子,帮她盛碗饭,放在桌子上。</p>
停顿片刻,眼神中划过一丝悲伤:“你忘记解放前刘裁缝家的闺女了?”</p>
刘裁缝的铺子位于陈记裁缝铺对面。</p>
刘裁缝手艺好,为人和善。</p>
也不是刺儿头,经常“勤劳奉侍”</p>
有一个小闺女,日子过得和和美美。</p>
小闺女跟陈行甲年纪差不多。</p>
两人经常在一块玩,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马。</p>
陈刘两家也有结亲的意思。</p>
只是倾巢之下,焉有完卵。</p>
在解放前,人就像是一颗野草,随时可能被狂风连根拔拔起。</p>
三八年五月。</p>
徐州沦陷。</p>
在京城的鬼子悉知后,陷入狂喜之中。</p>
为震慑京城,在前门大街举办盛大‘庆祝’游行。</p>
马路和建筑两边遍插五色旗和膏药旗。</p>
轿车和卡车组成的游行队伍,高举‘庆祝徐州沦陷’的大白横幅。</p>
鬼子吹着各种乐器,前方有偏三轮开道,沿着前门大街,向京城民众耀武扬威。</p>
过路的行人像瘟神一样躲着他们,失败的屈辱让民众心中五味杂陈。</p>
游行队伍经过正阳门箭楼下时,刘裁缝骑车经过,恐慌之下摔倒在正当街。</p>
一件小事引来灭门之祸。</p>
戴着袖标的鬼子宪兵,以破坏亲善为理由,将刘裁缝夫妇抓到了大狱里。</p>
裁缝铺子也被查抄了。</p>
刘裁缝的闺女只有五岁,被那帮天杀的鬼子独自关在铺子里。</p>
陈方轩带着陈行甲,去给那姑娘送几个窝窝头,却被乱兵暴揍了一顿。</p>
见此情形,邻居们都不敢帮忙了。</p>
最后刘裁缝夫妇在缴纳了足足二十块大洋,才被放了出来。</p>
两口子踉踉跄跄的冲进了铺子里。</p>
再出来的时候。</p>
两人都疯了。</p>
今年二十八岁的陈行甲,彼时刚好十岁,能够清晰得记得刘家的惨状。</p>
刘家出了人命官司,要是在以往,侦缉队黑皮狗肯定出面。</p>
能不能拿得住凶手且不说,肯定能从事主身上揩不少油水儿。</p>
只是这次的事儿明摆着跟鬼子有关系,黑皮狗自然不会找不自在。</p>
没办法,胡同里几个大妈只能将事儿报告给内三区属第八派出所。</p>
两个“臭脚巡”带人扛着铺盖卷,进到了裁缝铺里。</p>
顺便提一嘴。</p>
那时期的京城警察分为两种。</p>
一种满大街维持治安巡逻的巡警,老京城人称“臭脚巡”;另一种就是坐地虎的“片警”。</p>
因为他们为虎作伥,京城人是不会用‘警察’称呼他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蔑称――“地面儿”。</p>
“臭脚巡”收敛小姑娘的时候,陈行甲偷偷趴在窗户边往里面看去。</p>
小姑娘原本圆嘟嘟的可爱小脸,已经干瘪下去;那张平时爱抿的可爱小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裂开</p>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头上的红头绳,成为黯淡屋内唯一的颜色。</p>
陈行甲这辈子再也没有见过那么鲜艳的红头绳。</p>
大嫂见当家男人提起以前的老事儿,还是有些不服气。</p>
“不是还有机务段嘛。</p>
现在是新社会了。</p>
那些领导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姑娘活不下去。</p>
妹夫跟小妹就是自找麻烦。”</p>
一直没吭声的陈方轩放下筷子,缓声说道:“爱国是机务段的职工,在组织,要求进步。雪茹是街道办的临时工,也要求进步。</p>
这事儿是个加分项。”</p>
大嫂听到这话,稍稍愣了下。</p>
醒悟过来后,拍着手眉开眼笑:“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p>
“你啊,眼睛只能看两步远的距离。”陈方轩教训道。</p>
陈行甲皱眉说道:“爹,爱国和小妹都不是那种有心机的人。”</p>
陈方轩感慨道:“没有心机,依然能做出这种进步的事情,才能更快的进步。</p>
这阵子我在街道办参加思想学习班,学到了不少道理。”</p>
他看看陈行甲,叮嘱道:“行甲,你以后多跟爱国学习,在车间里主动要求进步。”</p>
陈行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p>
两人的对话,大嫂有点听不明白,却又不愿承认。</p>
连忙转换话题:“爹,您跟张裁缝的事儿怎么样了?”</p>
最近陈方轩和张裁缝的关系越来越好。</p>
陈行甲和大嫂不在家的时候,张裁缝经常帮他做饭。</p>
要不是没领证,就跟一家人差不多。</p>
提起这事儿,陈方轩这个饱经世事的老裁缝一脸的郁闷。</p>
“小张好像有点排斥.”</p>
他感觉到在儿子和儿媳妇儿面前讨论这种事情,有失长辈的尊严,话刚出口就噶然而止。</p>
挺直腰杆,板起脸子说道:“吃饭!”</p>
赵庆芳对着陈行甲挤眉弄眼。</p>
陈行甲不敢吭声。</p>
只能将脑袋埋在饭碗里面。</p>
赵庆芳是个喜欢鼓捣事情的。</p>
总觉得用该做些什么,让公公见识她的实力。</p>
第二天一大早。</p>
赵庆芳趁着公公陈方轩前往侯家绸缎店购买布料,悄悄来到了柜前。</p>
看着正在忙活的张裁缝,压低声音说道:“张姨,您不考虑再找个老伴?”</p>
张裁缝今年四十岁上下。</p>
人拾掇得干净利索,身穿得体的褂衣,既不土气也不显眼。</p>
听到这话,张裁缝脸恰到好处的微红,略到羞涩的摆摆手道:“庆芳,胡说啥呢,俺都多大岁数了。”</p>
“哎呀呵,还不好意思了。现在街道办可是提倡夕阳红的。”赵庆芳翻个白眼:“的岁数跟行甲他爹差不多,又没有孩子,我看你们”</p>
恰好外面来了客人,张裁缝连忙迎了上去,赵庆芳后半截话被堵回去了。</p>
赵庆芳还是没有死心,等客人离开后,又凑到张裁缝跟前。</p>
“张姨.”</p>
张裁缝拿起剪子裁着布匹,突然问道:“庆芳,这阵子你心情挺好的,你家行甲又进步了?”</p>
“厂子里响应上级号召,准备研制玻璃钢,请来了几个管庄材料研究院的工程师。</p>
我家行甲文化水平高,思想进步,被工程师挑中当学员了。</p>
不用在车间下苦力,每个月还能多两块钱补助呢!”</p>
提到陈行甲的进步,赵庆芳眉飞色舞的说道。</p>
刺啦剪子偏移,布匹豁了口子,张裁缝不动声色的问道:“玻璃钢是什么?听起来挺高级的。”</p>
“当然高级了,那可是啥新型材料,跟玻璃一样,比钢材还硬。”赵庆芳得意的说道:“木材厂一共有三百多个高级工人报名参加,就选中了我家行甲,你说行甲厉害不厉害。”</p>
“庆芳,你嫁了个男人,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张裁缝恭维两句话,好奇的问道:“那玻璃钢能做什么?”</p>
“好像用在飞机坦克上的.”赵庆芳话说一半突然想起了陈行甲的叮嘱,连忙停住了:“我家行甲不让我告诉别人。”</p>
“那是,这种事儿可不能宣扬出去。”张裁缝安慰道:“你放心,姨会替你保密的。”</p>
赵庆芳松了口气,感觉张裁缝还真是个好人。</p>
这时候,陈方轩带着一个平板车从外面回来,指挥工人朝铺子内搬运布料。</p>
赵庆芳悄默默的溜走了。</p>
陈方轩听到赵庆芳的声音,进了铺子里却没看到人影,疑惑道:“张师傅,庆芳没来?”</p>
“没看到,陈经理,您可能听错了。”张裁缝眼睛微微眯起,笑道:“经理同志,我有阵子没有拜拜了,想请一上午假。”</p>
“去吧,要不要骑自行车?”陈方轩爽快答应。</p>
“不用了。”</p>
看着张裁缝飘然而去,陈方轩微微皱起眉头。</p>
张裁缝什么都好,为人热心温柔,做得一手好菜,就是有信教的坏毛病。</p>
当然,现在提倡宗教自由,陈方轩也没办法劝阻。</p>
这年月还没有起风,京城里有不少虔诚的教徒,大大小小教堂三百多座。</p>
张裁缝前往的教堂名叫基都教会宽街堂,位于东大街吉祥胡同10号,历史悠久,规模却不大。</p>
虽是上午,前来祷告的教友人数却不多。</p>
张裁缝进到教堂里,找到神父告解一番,然后就坐在礼拜堂里,听牧师布道。</p>
明亮的朝阳透过教堂厚重奢华的玻璃窗照射进来,却显得那么的昏暗。</p>try{ggauto();} catch(ex){}
教堂内的每一个人脸色都浮上了浓厚阴影。</p>
他们却没觉察到,反而心怀虔诚,用敬仰的目光,望向身穿黑袍的牧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