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和零并肩而行跟着老布宁走在前面的路明非忽然回头问他们。
“声音?”芬格尔驻足留心聆听了一会,摇了摇头,“没有。”
“好。”路明非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迈步前行。
从进入这座城市深处唤他为“父亲”的那道声音又再度响起。尽管能够听清是那呼唤的语言并非自己熟知的语言,但他的脑海里就自动浮现出那些字语的含义,好像他天生就通晓这门语言一样。
不过现在也不用太过纠结,声音的来源也许很快就能够揭晓。
又沿着黑暗曲折的道路一路向下行进了四五层楼的深度,当他们从通道中走出时,芬格尔那身厚重鳞甲敲打地面的声音忽然间带出了回声,从感官上能够感受到空气豁然开朗,显然他们又到了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
“神……它就在下面。”
除了芬格尔,剩余的人都在老布宁的带领下走上一道水泥浇筑的栈桥,两侧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好似他们就位于地狱入口的正上方。
布宁打开了桥上的某个隐秘开关,环形墙壁上亮起了数十盏探射灯,给这座能塞进一枚重型火箭的巨大防空洞增添了些昏暗微不足道的亮光。
“天啊……”楚天骄瞪大了眼睛,看清了栈桥底下深处那头巨大的黑色生物。也许是被灯光亦或者是声音给惊醒了,它缓慢地挪动了巨大的身体,带着铁链拖拉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回荡。
路明非那双金色的瞳眸里倒映着这头通过某种方式呼唤着他的生物——那是一头黑色的龙类异形。但相比以前他见过的、杀掉的龙类,这条黑色龙类不仅没有那标志性的膜翼,甚至还失去了下半身,只剩下一根粗壮的古铜色脊椎骨。
这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一条黑色的大蛇,换成人类形象也许是一个残废的老人,在这冰冷漆黑的地下工事里等死。
“父亲……您终于来了。”
异形似乎也察觉到了来自路明非的注视,仰起硕大的头颅,有些茫然地来回晃动,似乎在找寻他的身影。
“这看上去还具有一定的活性,可不像是尸骸。”路明非冷淡地说道,完全没有被耳边的呼唤所影响。
“是的……”尽管温度在零摄氏度以下,但老布宁还是忍不住擦了把不存在的汗,“‘神’的生命顽强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一开始哪怕它的大脑已经萎缩腐烂,但它的身体还能凭借某种本能继续活动。后来幕后的老板又对它使用了某种技术,让它处于一种半死半活的状态,以方便取得更具有‘活性’的血液。”
路明非收回视线,他这时候才注意到零,这个孩子一直沉默着,她蹲在栈桥边上抓着栏杆,蜷缩着小小的一团,眼眸涣散空洞地盯着下面那头庞大的黑色生物,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泪来。
他想起那个发生在黑天鹅港的故事里的“黑蛇”,那只为路鸣泽所驾驭的异形,曾将一整个苏-27战斗机中队毁灭。
就是它么?呼唤自己为“父亲”,实际上是呼唤自己体内的路鸣泽?
一瞬间路明非脑海中冒出数个想法与猜测。
“我想要下去看一看。有梯子么?”
“没有……这里是最为安全的观察点,如果想要近距离接触的话我们得走另一条路到下面……”
路明非摇了摇头,他环视四周找好角度,然后抬脚踩在栏杆上,在老布宁震撼的目光下整个人如同炮弹发射般蹦射出去,轰击在环形墙壁上,义体左手坚实的金属手指抠穿了水泥,带着五道清晰的指痕与碎屑一路滑下。
“真是急性子……别看我,我不像他那样不走寻常路。”
楚天骄啧啧感叹,这只能说艺高人胆大,除非有枚炸弹在这桥上下一秒就爆炸,否则他才不会用这种为危险性极高的方式下去。
……
路明非稳稳落地,走到了这头黑色异形跟前。只有在近距离接触之后才能感受到这种生物的庞大与宏伟,人类在它的面前似乎渺小得不值一提。
它的鳞片沾满了污垢,暗淡无光好似锈迹斑斑的废铁;在它的身体上被钉有无数粗壮的铁链交缠在一起仿佛像是蛛网一般钉在四周的墙壁上;以龙类极其强悍的自愈能力而言,这头黑龙应该早就恢复了躯体,将那些囚禁它的人类尽数毁灭。
“父亲……您归来了。”
黑龙像蛇一样缓缓挪动头颅转向路明非,一对干枯的暗金色瞳眸与他那双已经恢复至常态的眼睛对视。
“跟我交流的是你么?你是谁?为什么叫我‘父亲’?”路明非冷淡地开口问道。
“父亲……”可耳边响起的还是“父亲你终于回来了”这种意义不明的话语,就在路明非皱眉不耐之际,忽然有熟悉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在这冰冷的地下工事响起:
“太暗了,我还是加点光让你看得更清楚一些吧?”
话音落下,还没等停留在栈桥上的人反应过来,巨大的防空洞内瞬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在充足的光照下,最先吸引路明非注意力的仍然是眼前这头半死的黑龙——但并非更加直观地去观赏这异形造物。
一块块鳞片自黑龙那头颅上如花瓣分裂开来,半具苍白的人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缓缓从中直起身来,空洞苍白的眼眸里逐渐亮起金色的光芒。
那张脸庞相当地熟悉——跟路明非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