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不是看出来的,是听出来的,也就是说,同样是血固,在人身上的症状和乌额人的不一样。
我突然想起了鹿望机的那句话:人多无粟,唯食毒异变者可为材也。
食毒异变?。
无忧草的作用正是聚积体内之毒,如果变异基因也算是毒的一种,那它对三趾人的危害要远远高于人类。
折磨董岚的,不是“血固”,而是“人粟”。
这也是董淳见一直没有犯病的原因。
可报慈夫人为何如此仇恨吴氏族人,还有她提到的“杀人越货”指的是什么?。
“我们老祖当时也来不及多想,宁肯下跪求她,还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报慈夫人恼羞成怒,把一罐热水全都泼在那盆晦来草上……”。
董喜被撵出来后,在城里转悠了半天,终于又碰到了那个老药农。
“老药农劝他不要着急,报慈夫人那条路走不通,还有黄大总管呢,外面都在传大都尉府里种了不少奇花异草,只要钱花到位,要啥有啥?”。
问题是他没钱!
父女俩本来就是靠山吃山的主,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少主人,没怎么打猎采药,断了进项,可钱花的比流水还快,今天出来的时候,连董天痴的钱袋子都空了。
“不是还有块玉吗?”。
虽然残了,多少也值点。
“你就是白送,都没人敢伸手,倒卖官符信物,抓着就是死罪”。
老头也是被逼的没辙了,心一横,回到雪洞,“嚓嚓”的开始磨刀,准备夜闯大都尉府。
“一个人?”。
“董天痴块头太大,高来高走,他不行”。
“可他的腿?”。
“我们老祖想的不是这个,十几年前,他能没保护好吴芝兰,十几年后,如果再救不了少主人,那只能以死谢罪了”。
“……这个报慈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后面有没有交待?”。
“就露了这一小脸,老祖对她的印象是:谈有方,气有华,似公门之贵,然性不待,人不得完其言”。
这小娘子应该出身于大户世家,谈吐气质,各方面都挺好,就是个急脾气,常常不听人说完话就妄下定论,属于那种主观意识比较强的人。
“她不是还有个老公吗?”。
“我们也调查过……”。
民间相传报慈夫人的郎君为了学习飞天之术,拜了对目先生为师,因为要在深山修行,心中思念妻子,每隔百日便会偷偷跑回来。
“这人号净公,擅长鼓乐,喜欢边走边敲,只要听见夜里传来箫鼓的声音,第二天,报慈夫人的家门口便会排起长队,等着找他看病”。
大半夜的敲鼓,就是想告诉大家我回来了,不但性格张扬,而且不把别人当回事儿。
有关他的真实姓名,众说纷纭且争论不下,有的甚至认为他不是人,而是天上的“十二道官”。
生、老、病、死、阴、阳,为人道,开、无、有、合、清、浊,为天道。
董师傅也讲不太明白,反正就是这么个官吧。
我见他一直用手揉肚子,问他是不是饿了,他说没有,就是觉得这么干聊,好象少了点啥?。
意思我懂,晚上了,想喝点。
喝就喝吧,有大师傅在,也用不着我动手。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发现沈洋背对着我们,面朝橱柜,举着左手的食指,正“叮铃咣啷”的翻抽屉。
听见有人来,也不回头,张嘴就问有没有创可贴?。
说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
我冲董师傅一伸手,干过厨子的人都知道,外出包活,象这种东西必须得带着,万一人家里有个长短不齐,再麻烦人去外面买,你自己都嫌自己事多。
最起码很不专业。
可等我走过去,才发现沈洋手掌上全是黏稠的白色液体,象是牛奶。
我以为她在逗我,再仔细看,指尖真的有个大口子,被切断的皮下组织清晰可见。
没有一丝血红,而是粉中透白的一种奇怪颜色。
“哎,愣着干吗呢?”。
她冲我喊:“我的血都快流光了”。
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替她包扎好,还趁其不注意用手指抹了一点血,偷偷闻了闻,并没有那种熟悉的奶香味儿。
“小妹儿,你这是鼓捣啥呢?”。
董师傅一摔案板,上面乱七八糟的,有鸡肉碎、香菇、火腿丁,锅里还烫着云丝和小青菜。
“想吃啥给我言语一声不就完了吗,瞧你弄的,还得我收拾”。
厨子最烦别人动他的家伙什儿,高文用顺手的那把刀,连我都不能碰。
“我倒是想给你言语一声”。
沈洋不忙不慌:“谁知道你老人家跑哪儿歇着去了?董师傅,十五分钟前,元祖亲口点了四碗面,让……”。
她找了一圈,最后一指我:“你,让你送过去”。
四碗面?。
我和胡小铃,再加上红姨,还有谁?
沈洋说是胡小道,在给元祖做按摩理疗的时候,胡总在旁边又倒茶、又端水的比她还忙活。
“这才象是一对呢”。
她小声嘟囔:“不过可惜啦,男人太老实了也不行……”。
听着是在替他打抱不平,其实一句话把我们俩都骂了,一个是窝囊,另一个是不要脸。
那边董师傅手脚麻利,十分钟不到,五碗热腾腾的汤面出锅,给沈洋留了一碗。
我已经跟在她身后央求了半天,这才勉强答应替我去送,我不能去,进去就出不来了。
没想到她刚接过托盘,转身看见董师傅在炒花生米,知道我们一会儿肯定要喝酒,让我必须算她一个。
“……改天吧,我请你”。
有她在的话,我和董师傅就没法聊了,对于沈家人而言,这个话题始终比较敏感。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荒城记吗?”。
她一脸鄙夷的表情:“我不介意,你们也不用藏着掖着,等我五分钟,马上回来……”。
话音刚落,从我俩脚下猛的窜出去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忽闪着耳朵,在雪地里跑的飞快。
全身暗红,象是只没皮的大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