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夕被关在她母妃生前的宫里,每天吃的只有一碗冷粥,晚上只有一床难御寒气的薄被,她没有半句抱怨,每天该干嘛干嘛,明明一身狼狈却看不出半分颓废。
长海王当场就断了气,大公主右眼彻底废了,大公主的三个女儿回去就被吓得精神失常,长海王世子承了王位每天都在朝堂上施压请求处死陈夕明正典刑,而二公子则直接镇守在陈夕的门外随时准备杀人。
陈夕母妃的娘家倒是安然无恙。一则是陈夕母妃的娘家品级不够,没参加宫宴的机会,这事他们想插手也难;二则是陈夕母妃自知后宫不得干政,为保家族无碍,多年来未曾与家人见过一次,陈夕也未曾与他们见过,这件事牵扯不到他们身上。
贺二公子,如今的禁卫军贺大统领,明明无时无刻不想冲进去杀了害他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却碍于皇命必须保证陈夕的安全。不能杀人,但让她生不如死的方法,从战场上下来的贺大统领多的是,冷粥薄被就够这娇生惯养的公主喝一壶。
然而贺大统领看错了陈夕,饿狠了她就把花盆里还没枯萎的花瓣和叶子揪下来吃一点,冷惨了就趁阳光明媚抱着被子在外面打瞌睡。
她什么样的脸都丢了个遍,唯独没有怨天尤人的哭闹,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哼个歌,让贺大统领一度以为里面的人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神仙日子。
这一天太阳正好,陈夕晒得全身骨头都酥了,北风略紧刮得人有些睁不开眼,陈夕维持一个姿势懒洋洋的连翻身都不愿。已经连脑子都懒得动的七公主什么都不想了,索性放飞自我的躺在冰冷的石砖上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陈夕发现自己躺在母妃的床上,早已没有人烟的空殿居然被烧得很热。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恍然间看到了很熟悉的明黄轮廓,陈夕下意识起身行礼,却根本没有力气推开身上的被子。
她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安静了下来,用无法聚焦的眼睛找寻着皇帝的轮廓,轻声笑了出来。
“父皇,您还是知道了啊。”
陈夕看不清她父皇是什么神色,只能听出他的声音有点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陈夕想了想,不太确定的开了口。“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半年前太子皇兄看我有些犯懒请了太医才知道的吧。当时太医说我若是好好调养,活个二十年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我不想治了。”
“为什么不告诉朕。”
“没什么必要啊。我不可能离开皇宫的,我若是不离开皇宫,最终还是要拖累几个兄长。几个兄长也有自己的家要顾,太子皇兄更是储君,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我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宫室内安静了好长时间,安静到陈夕都怀疑自己的听力也出现了问题,终于听到了声音。
“什么叫你不可能离开皇宫。不过是婚事,父皇继续给你寻就是了,你何必伤你大姐。”
“父皇,”陈夕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冷了起来,“你还记得你帮我寻了多少合适的人吗。不多不少,一百整。整整一百,全都被大姐抢了!
“本来我是想好好治病的,为了来之不易的姻缘,为了能多看看这宫墙外的世界,为了让母妃有牵挂的再多撑几年,我愿意再活二十年。可是她就是不放过我,就为了她自己开心,就因为我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二姐和六姐与她一母同胞,她不舍得;三姐有个厉害的外祖家她动不得,四姐经商她插不了手,五姐更是有兵权她不敢造次,只有我最平凡,只有我最好欺负,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任性妄为。十三年前她是这么做的,十三年后她还是,你们默许你们不管,她的开心是开心,我蹉跎的时光就什么也不是。
“我不能杀她,也没有能力改变自己没有力量的现实,所以我永远会被她抢走婚事。倘若现如今母妃不在了,舅父一家素来谨小慎微我无需担心,我也活不了几天了,所以我就做点我想做的事。
“她不是从小到大都享受着家庭美满的幸福吗,那就让她在阖家团圆的日子家破人亡;她不是最骄傲自己的夫妻和睦吗,那就让她中年丧夫;她素来自诩自己的女儿嫁得好,那就让她心安理得享受抢来舒心日子的女儿永远活在惶恐当中;她永远都在吹嘘自己的儿子孝顺,那就让她的儿子们因为长海王之死恨她一辈子!”